后來,生活條件變好了,簡熙住過很多更好的房子,不過,只是選一個落腳的地方,用來遮風擋雨,沒有那種強烈的家的感覺。
不及那個只有姐姐和她的家。
家里的燈是拉線那種,動不動就壞,姐姐便動手做了一個簡易的臺燈,燈罩是粉色的,照出來的光也是粉粉的。
她高興壞了,每天都盼著天能趕快黑,這樣就可以開臺燈,看到粉粉的姐姐。
姐姐寫作業,她就趴在書桌旁邊,看著粉粉的姐姐。
云枝按下臺燈開關,于是簡熙看到了粉粉的云枝。
家里沒有桌子,姐姐要是想寫作業,就得搬椅子到窗臺前,趴在窄窄的窗臺上寫字。
窗臺太矮,椅子又太高,姐姐每次都需要把腰哈得很低很低才行,看著就累,她很要強,自己多苦都行,都能堅持,很少開口管別人提要求。
妹妹心疼她,便對她說想要一張桌子,她立刻給云學康打電話,說她需要一張桌子。
云枝脫下大衣,隨手放到床邊的桌子上,坐到椅子上,往后撩過頭發的手一直沒有拿走,撐著桌子,深深低著頭。
簡熙看著她,仿佛又看到她深深低頭,趴在窗臺寫作業。
冬天,窗會漏風,姐姐經常會去撿樓下老頭看夠的舊報紙,一張一張黏在漏風的地方。
妹妹很喜歡踩著凳子,在報紙上畫畫,沒有藝術細胞的她畫出來的東西,總是分不清是人還是動物,是草還是花,很丑,但姐姐總夸她,每次都夸她,說她很厲害,是個天才小畫家。
有一天,她說想畫一只小豬,但她怎么都畫不出來,她便求助姐姐。
姐姐笑,“天才小畫家也有不會畫的東西呀。”
說著,姐姐接過她手里的筆,幾筆就勾勒出一個胖乎乎的,還帶一點傲嬌的小豬。
她喜歡得不得了,夸姐姐是“天才大畫家”。
她們搬家的時候,那只小豬,還被她剪下來帶走了,一直夾在她最喜歡的一本小人書里面,慢慢的,她長大了,不喜歡看小人書了,也就把那只小豬給忘了。
最有殺傷力的不是淡忘的回憶,而是分毫不差復刻在眼前的回憶,時光似乎一步都沒有向前動過,姐姐只有妹妹,妹妹也只有姐姐,她們在擁擠的小床上擁抱,看著對方的眼睛,說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簡熙的視線定在那張報紙上面,一樣的位置,一樣生動可愛的小豬,她真的有一瞬恍惚,一切的一切,從來都沒有變過。
煙味飄過來,動容的神色僵硬在臉龐,簡熙冷臉走過去,奪過云枝手里的煙。
“還抽,還抽!不要命了是不是!”
云枝保持往嘴里送煙的動作兩秒,懸空的手慢慢落下,沒什么表情,開叉的v領白毛衣露出棱角分明的鎖骨,她的手抵在上面,無神的眼睛眨動兩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緊張一下,習慣性去摸項鏈的墜子還在不在。
中指戴一枚戒指,掛在項鏈上的,是另一枚同款戒指。
蹙緊的眉頭漸漸松開,她又開始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