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熙沒生氣,沒憤怒,她站在異樣的眼光里,像沒有靈魂的神一樣,看著,笑著,輕浮的視線從每一個朝她看過來的人身上掃過,微仰起下巴,吐煙,然后咬唇,她在平等調戲這里的每一個人,為的就是向所有人證明——是的,我就是一個婊子。
她叼著煙,扭著腰往包廂走,張老板還在等她。
煙從嘴里拿出來,就剩個煙尾巴,最后一口,她不想抽,低頭想把煙在吧臺的煙灰缸里摁滅。
這時,腳步一頓,身體輕微踉蹌一下,但她并未察覺。
藏在眼底深處的冷傲從蔓延得無邊無際的輕浮里鉆出來,然后就像飄在半空的泡泡一樣,一秒鐘沒到,就沒了。
簡熙站在吧臺前端的陰影里,看見一個人,一個讓她神色恍惚的人。
坐在中央卡座的女人獨自飲醉,垂放在桌面的手腕微微抬起一點,指尖夾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煙很久都沒再抽一口,煙灰脫落一截,而她,醉了,卻依然平靜、冷淡地坐在那里。
年歲讓她變化很多,臉龐更有輪廓,眼角增添一絲淺淺的皺紋,時間褪去她身上很多青澀的東西,讓她成為一個更有質感的女人。
七年的分別,七秒鐘的心臟驟停。
簡熙從未想過,會在什么地方,什么時間,懷著怎樣的心情,再遇見云枝,從她選擇離開那天,她就沒有期待過跟云枝會有重逢的那天,從來都沒有。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站在簡熙身后的楊月開口。
簡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她沒有拖泥帶水,抽了最后一口煙,煙頭摁滅在煙灰缸,沒有再多看那個落寞買醉的女人一眼,邁著更妖嬈的步子,去找張老板了。
楊月不想勸簡熙太多,簡熙這一路走來,付出過多少眼淚和心酸,才把自己從過去的感情里解救出來,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人都是要往前走的,不停回頭看,那是傻子。
況且,如今簡熙身邊,像是方文瀟那樣的愛慕者,不計其數(shù)。
更有一位,當真是把簡熙疼到心尖上。
楊月仰頭,在這片紙醉金迷的喧囂里,望向二樓那個安靜的地方,坐在輪椅上的殘腿女人,她默默守護著簡熙,七年,整整七年。
她叫江晚澄,開這家酒吧,完全是消遣。
江晚澄沒什么愛好,每天最喜歡一件事,就是待在二樓,看著樓下的簡熙,撩男人也好,女人也罷,簡熙不管做什么,她都不會去干涉她,只是寵溺地看著她。
身邊助理看不過眼了,忍不住說道:“江總,您不是喜歡簡小姐嗎,她每天都這樣,您難道都不吃醋嗎?”
江晚澄搖搖頭,聲音溫柔得要命,“她開心就好,由著她鬧吧。”
這會兒,簡熙既已離開,江晚澄便也沒了繼續(xù)待在這里的理由,按下輪椅側邊按鈕,漸漸消失在楊月看不見的地方。
日子還算平穩(wěn),一天又一天地度過。
之后一周,楊月仔細觀察過,云枝每晚都來,沒有隨行同伴,她總是坐在同樣的位置,喝酒喝到醉,要是有人來搭訕,她就會皺眉,然后亮一下中指的戒指。
云枝看不到的地方,簡熙站在二樓,指間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
“楊月,她挺礙眼的,你想個法子,讓她走。”
這位小姐,我很便宜的
楊月手底下有一群好看的姑娘,此時她們正在化妝間聊天,看到楊月過來,都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其中有一位,冷傲地坐在那里,都沒有對楊月笑一下,似乎對迎合討好上司這樣的事并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