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的心臟一陣猛烈的顫抖,愕然地看著謝青黎臉色灰敗,倉促地拿起包,匆匆奪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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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眼神沒有焦點地呆坐了一會,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的一件事情。那是初三的時候,她被選中去參加區里的語文朗誦比賽,最后一周培訓的時候,同參賽的幾個女生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自己準備的漂亮裙子。
陳星有委婉地跟于茹提過,因為她的衣柜里除了校服,就是很普通的褲子,她也想要一條漂亮的裙子去參賽,于茹只是嗯嗯兩聲,并不贊同的樣子,還說讓她懂點是,別太虛榮,比賽只是看你水平又不是看你的裙子,浪費那個錢買裙子做什么,你平常上學都是穿校服。
陳星并不放棄:“我記得大姨上次給我的衣服里,明明有一條粉色的紗裙的,那條哪里去了?”
“你穿不是太大嗎?我送人了?!?/p>
“你送誰了?”
“送你爸那邊的侄女了,你一直掛在衣柜里,也沒穿啊……”
“……那是大姨買給我的!”
“那也不是專門買給你的,是你表姐穿了不合適的,你大姨怕浪費才給你的?!?/p>
“……那也是給我的,給我的!給我的!”
回憶里的叫聲已經陌生,而當年的情緒還是遺落在潛意識里,一觸即發。
最后當然也沒新裙子,她在她的衣服里選了一套最能看的——也就是短袖配她唯一的一條牛仔褲??伤€是計劃漏了一步,半夜她忽然驚醒,爬起來刷自己的帆步鞋。
當年學校里都流行穿白色的帆布鞋,尤其是進口的匡威,她想都沒想過,她唯一一雙的是國產的,還是她求了很久于茹才得到的,她太喜歡了天天穿,難免就顯臟了。她放了一桶水,在衛生間里蹲著,在昏黃的燈光下用力刷鞋,心焦著用吹風機吹干,眼淚都顧不上擦。
比賽那天,她腳踩著一雙還沒干透的帆布鞋,拿下了一等獎三個名額中的一個。
拍照的時候,在一群燦爛鮮艷的女孩子中,她猶猶豫豫不敢上前,拿獎的自信摻入了太多的無法削弱的自卑。
她把這張合照壓,在相冊里,再也沒有去翻開。
她一度以為自己當年年齡小,沒有辦法擺脫青春期愛美虛榮的心理,長大后才意識到,那不僅僅是一條漂亮的裙子和一雙鞋子,而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愛,支持以及夸獎。
她擁有的東西太少了,妹妹出生就有的偏愛她窮盡所有都沒有辦法得到。從出生到現在三十年了,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一次的偏愛。
現在謝青黎說要和她在一起,盡管她還有所保留,可這已經是她得到最大的偏愛了吧?是上天在跟她說——我能給你你的就這么多了,你要不要接受呢?
陳星能夠理解謝青黎終究是要回到新加坡的,因為那里是她的重生之地,如果自己接受了,那就要接受這是一段沒有長久未來的感情。
陳星無意識地蹲在地上,陽光已經完全進了屋子,整間客廳亮堂無比,恍覺神光降臨。你看,陽光不僅去豪華住宅區以及高級酒店,它也來窄小簡陋的農民房,多么一視同仁。
陳星仰著頭,將整張臉暴露在陽光底下,眼角發出刺刺的熱感。
她仿佛聽到上方有個聲音再次問她:“接受嗎?你要接受嗎?”
那聲音來自上方,那來自心里,也來自于謝青黎的淚眼,以及她那句喃喃而出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