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霽斂起心緒:“這次考察為期一個月,從中秋假期開始算,還剩二十六天。宜澤到馬來西亞,飛機只需要五個小時,很快。宜澤的秋天也結束得非???,不到一個月就看不到黃葉了。等你回來的時候……”
……
你還回來嗎?
“就差不多要入冬了?!?/p>
賀明霽將景澄的褲管褪下膝蓋,又從口袋拿出手帕。
淡青色的綢面碾過泥濘,布料與松針黏連的窸窣聲在潮shi空氣里格外清晰。
伴隨賀明霽沉默的擦拭,襯衫袖口的銀鏈垂到了他的指骨上,白色的襯衫沾了雨,透出一點肌膚的顏色,是很輕的粉。
景澄見過它在自己手底下因激動變成更深重的顏色。
他的衣襟上,繡了和手帕顏色一致的葉片花紋,好似山中被淋shi的一棵植物。
賀明霽并不在意身上的shi意,仍然一絲不茍的清理她的臟痕,直到手帕面部全非,印花logo都看不出原來的法文輪廓。
至于挽留的不舍的話,景澄沒聽他吐露出半分。
作為家人,盡力托舉對方,天涯海內,只愿對方過得好。
景澄抿著唇想,她應該感動,可是又不甘。為什么他的愛可以無私到這樣的程度,不包含任何對她的獨占欲。
只要她一直是妹妹,就可以嗎?
“想想有點可惜。宜澤的春天秋天都那么難得。”景澄撐著手臂,在美人靠上無謂地晃了幾下。
“馬來西亞一年四季都差不了太多。紐約則在秋天時最漂亮,從中央公園坐船,榆樹紅楓葉都落在船上。伊薩卡有長達五個月的雪季,下雪天我從學校出發徒步,喝著本地的熱蘋果酒,去看靜止的冰湖、瀑布,滿是霧凇的森林?!本俺紊钗艘豢跉?,肩膀不自覺向下,“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只除了見不到你。”
賀明霽手中專注:“是嗎?!?/p>
“是啊。”她搖頭晃腦,貓被淋shi了、努力打理舔舐自己時也這樣,“要是我離開了宜澤,我的不舍里肯定會有‘妹妹’的一份。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最好的哥哥。放心放心?!?/p>
“‘喜歡你’讓我覺得是在吃一塊水果蛋糕,里面放了芒果菠蘿獼猴桃,有的可口有的嫌酸,咽下去,心肺都會小小的蜷縮,奇怪的是,它們最后都會在奶油里化成柔軟的甜蜜?!?/p>
“說不定,我的喜歡比你想象的要多。”景澄狡黠地眨眨眼睛。
“所以呢,你不想和我分享這塊蛋糕,我接受。你說到此為止,我也接受。我們一起翻篇。”她露出大度的微笑。
有一滴水沿著她的褲管滴落,透明的軌跡不通往任何答案。
她平靜的真心也像那滴水,在他眼中掀起劇烈的風暴。
如他所愿了。
賀明霽張張嘴,喉嚨里卻像塞進來一團棉花,浸著水,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兒。
還可以呼吸,還可以說話,只是變得艱難且不受控制了起來。
他咬下舌尖,重新開口時,語氣是種篤定的贊許。
他說:“嗯,這樣最好?!?/p>
“是啊。”
景澄曲起沾著泥水的食指,在他干凈高挺的鼻梁上蹭出顆泥點。賀明霽任她施為,見她笑著,也勉強牽起嘴角。
“不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