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霽垂著眼,研報上某項開支的數字并不合理,因而看起來礙眼之至。
數字有解,他可以自如地處理,并不該讓他困擾太多時間。
賀明霽和梁嶼、梁硯聲都認識多年,對叔侄倆和禾珈的情感爭端也早有耳聞。他想,果然咪咪是不能去到梁家的,孟母三遷實在苦心孤詣。
這世界上的感情問題無外乎就是愛的誕生與消亡,所有的過程都指向唯一的解,只存在過程長短的問題。有的燃燒太快,有的卻能細水長流許多年。
發小梁嶼蠢且自負,仗著進可攻退可守的竹馬身份,和人玩什么兩小無猜的兄妹游戲,最后戀人不是戀人,親人不是親人。
賀明霽合上筆帽,嗓音平靜地給梁嶼下診斷書:“他要一直像說的那樣只把禾珈當妹妹,什么事也不會有。”
論跡不論心,論心世間無完人,立志行事總由得他。
已經是臨近下班的時間,玻璃幕墻外是瑰麗的落日。大片的云霞流淌而來,映照在了賀明霽清俊的臉上。
他評判發小時微耷著眼睛,眉尾也稍稍向下,有半邊臉還被鼻梁的陰影所模糊,和漫天的濃墨重彩比起來,他冷淡得像被漂過一遍色,然后貼在了油畫般的圖層。
梁翊合想,梁嶼會發瘋,會破口大罵,會對小叔的生意和小叔的生命痛下黑手。賀明霽不同。他更像是一臺語言模塊比較冷幽默、從不行差踏錯的機器。偏軌道概率不可能等于0,但那只是數字運算時偶然的失神。
梁翊合數日的困擾得以提交修復,于是,他掰了半塊冰淇淋月餅,歡樂地遞給賀明霽,領會到潔癖哥拒絕的眼神,小梁同學呲著大牙更樂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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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明霽回家的時候,景澄正坐在院子里吃月餅。
臨近中秋,天心月明,兄妹倆對視一眼,平靜地點頭問好。
“哥哥,裝修今天上午弄完了。”景澄坐在花壇上,一雙腿斜斜地擦過草葉。
露珠滑過,她低頭看了看,把腿放了下來。
賀明霽坐到她旁邊,問:“物業送過來的?”
“嗯,流心奶黃和芝士?!本俺斡X得味道還不錯,她拿塑料叉戳了塊,“要不要嘗一口,哥哥?!?/p>
她嘴角有一點兒細小的碎屑,并不像露水一樣被她所察覺。
景澄笑瞇瞇地把月餅塞進嘴巴里:“一塊等于15碗米飯?!?/p>
賀明霽的手撐在了陶土貼磚上,肩膀很小幅度地向前傾了傾。停頓。
他姿態放松地道:“但接下來幾天可沒時間打球。”
景澄側過臉看他。
“你又要出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