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霽:“……”
他扯了扯嘴角,沒能真笑。默著聲,把水中的寧芙撈起來。
順便,撈到一片薄荷藍的三點式比基尼。
賀明霽挑著指尖放好,又在衣架上看到被隨意掛起的另外一片小三角。
帶了這么多衣服,還說不期待游泳……他唇角彎起,終于有了真心實意的笑模樣。
但總是生龍活虎的景澄還是沒力氣,她枕在里浴缸中,頭發凌亂地耷在耳后。
賀明霽擠了點洗發水在手里。低淡輕盈的香葉天竺葵的氣息彌漫開,他打出沫,揉搓景澄的發頂。
力道控制得極其適中,就好像今夜從他不曾有過失控。
將景澄的脖子托到自己的膝上,賀明霽開始給她沖洗,依然一絲不茍,水流控制著都流到她的耳后。
十幾年前,他在版納的太陽底下,把渾身是水的她抓回家的時候,絕不會料到會有這一天。
歲月再往前撥幾圈,替第一次生理期的她清洗校褲的時候,賀明霽也從沒想過,他會有比那時更窘迫耳熱的時刻。
她總是飛揚著的烏長卷發淌著水,海草般拂過他的掌心,他撥開其中一綹,纏到自己的指尖。
天生心肝俱全,就不能不嘗五內摧折。
他垂著眼,謹慎清潔,花灑也沒開很大的水流。
又往下,賀明霽的手微頓。
“好了……”景澄很輕地嘶了聲,懨懨地睜開眼睛。
“還疼?”賀明霽的嗓子仍低啞。
景澄不耐地咕噥:“我想快點睡覺。”
賀明霽點頭,只是道:“你今天一下午都還沒有吃什么東西。”
“不想。我吃不下,哪都吃不下。”景澄把膝蓋曲起來,讓賀明霽能按過她的腿窩、腿腹,她半靠在他的手臂上,枕著那些長而凌亂的紅印,說話間,紅印被濡shi,景澄重新閉上眼睛,“哥哥,我真的在很努力地說到做到了。”
她歪了歪腦袋,眉眼倦怠,臉頰的淚痕早被清洗干凈。
文學總愛夸張愛欲,為什么他妹妹的眼睛卻泡在水光里?賀明霽知道這不是追根溯底的時機,何況她沒帶出前因,但結果已無比篤定。
賀明霽的手輕蜷了下,安靜地說:“是我錯了,景澄。”
錯在誤會你,錯在沒做好哥哥,錯在讓你說抱歉,錯在控制不了情緒和牙齒,錯很多很多。
他俯身,親吻她柔軟的耳朵,語氣懇求,像只被排斥到了主人視線之外的小狗:“我都會改,不會再有下次。搬走的事情,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
她不想聽到,也沒有回答。
……
賀明霽給景澄包好浴巾,吹好頭發,抱著她出來。
她的房間已經完全不能睡了,沒征求景澄的意見,賀明霽帶她去了自己的臥室。做好這一切后,已經又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他簡單地沖了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
四下都在明晃晃的寂靜,鈴聲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