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小時候哪料得到?賀凜罰他,做叔伯的管教他,他永遠安靜坦然地接受。
賀明霽像精密高智的機器,不斷學習、不斷調試,漸漸滿足賀凜對繼承人的大多數期待,賀馮嫉妒也忌憚這個侄子,但賀明霽一切的順從都是為了能被允許去窮山僻壤的邊陲,見面朝泥土背朝青天的謝筠、不知所謂毫無血緣的妹妹。
所以賀馮又覺得慶幸,因為賀明霽分不清親疏輕重,成年即清高地遠離了賀氏的煌煌金山。
二十余年倏忽而過,國槐樹下,被打手心的小孩竟能手握市值千億的游戲公司。疫情之后,賀明霽的財富甚至指數般膨脹,徹底成為賀馮也艷羨的人物。而房地產的激流奔赴落日,他反倒被打翻到泥沙里。
賀馮越想越犯惡心,上好的明前,一口都喝不下。
“茶不合適,三叔?”賀明霽睨了眼他,淡聲關切。
賀馮擠出諂笑來:“有點燙。明霽啊,大哥這兒的茶好,三叔是最愛喝的。”
賀明霽頷首,自然而然地坐在僅剩的兩個主位上。
賀凜面無表情,一雙鷹似的眼睛隱現疲態。
“人都齊了。”他聲音冷肅,眾人精神一振。
菜一道道擺了上來。
都是家常的菜,只從用料能看出主人家的講究。
京市的秋天氣溫偏低,騰騰的熱氣里,氣氛似有軟化的征兆。
“對了。”賀馮覷著周圍人的臉色,之前下手陰賀明霽時不都挺使勁么,現在全啞巴了。一群稻香村的點心!
他掂著筷子,“大哥,有的事要不還是再商量下?信平也可以說是家事。里頭都是賀家的人,還有老李家大兒子,大家看著長大的。唉,我也是真把半輩子都舍了進去。您還在賀氏坐鎮,我哪里輪得到聽一個小輩的指教?干工程和明霽那游戲公司不一樣。這些年,他掙的花的都是虛的,站在風口,不懂賀氏腳踏實地的生意也正常。”
燈下,賀明霽挺括的白襯衫領口微敞,顯現出略不耐煩的傾向,深灰馬甲的暗紋里淌著清冷的銀光。
他撩起薄而銳利的眼睛,似笑非笑:“項目超支,工人停薪。三叔,你拿到的分紅確實讓人看不懂。認識的知道信平董事長是你,不認識的還以為建國后又允許豬頭成精。”
“你哪聽的!再說做工程哪里有不……什么豬頭,住口住口住口!大哥,您看看,明霽是真不懂我們這些長輩的不容易!”
賀凜不耐地打斷他:“行了。就按照明霽的意思。項目,先停了,你再別插手,我讓人來幫你解決眼下的。”
餐桌上的人皆諾諾點頭。
賀馮急了:“大哥,可我費了七年心血啊!他個半大小子懂什么,他憑什么?他那個齊光也搞了七年,如今就很了不起嗎……明霽啊明霽,你現在是逞威風,別忘了當年你創業時甚至摸不到天使輪的投資,在宜澤也求告無門!”
在場的人都不做聲。
天使輪投資僅僅兩百萬,對于賀氏來說不過財富冰山的一角,賀氏做地產的生意,也經營酒店、拍賣行,持股金融。
賀明霽當年所求,無非是賀家老宅外一對石獅子的標價。
但十九歲的他無法獲得這筆錢,賀明霽被凍結了名下全部資產,賀家要管教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人人都必須冷眼旁觀。
最終,賀明霽在工作室里研發出搭載reatrix的第一個游戲,以發行首年九千萬的營收坐到了父輩談判桌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