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霽想,他極不適應這種近似蘋果清甜的味道。
他斂住眸中的晦暗,沉默地拿起那幾條領帶。景澄選了完全不同的款式,恰好都是他平時戴得多的,要在平常,只夸一句還遠遠不夠。
他又自己拿過手帕,轉身往臥室走,景澄跟在他身后,他走快了幾步,停下來,低聲解釋:“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
蟬鳴聲隔著窗,焦躁地拉長了音調。
賀明霽檢查行李箱是否有遺漏。護照、閱讀器、shi紙巾、數據線、西裝、襯衫、領帶……內褲,三條,都是深灰色,顏色怎么這么刺眼。
他把襯衫展開,強迫癥似的,務求重新疊成完全對稱的形狀。景澄似乎自知失言,坐在他的床尾,不說話也不走。
賀明霽的脊背彎了些,無聲嘆息,靜靜地說服自己:
和她置什么氣。她早就成年了,有享受伴侶的權力。這不是自己早就知道并且接受的事情嗎?明天就要出差,難道要讓她整整一周都獨自品味糟糕的冷戰嗎?哪有這么當哥哥的。
“巴黎后年是夏奧,應該有不少紀念品在售了。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賀明霽在一片寂靜中開口。
過了數十秒,那道他熟悉的聲音才接過話來,緩緩地:“我想要賀明霽立刻不生氣,也可以嗎。”
心中的弦原本繃緊,張至極限,又驟然在景澄的聲音里卸掉所有力氣。
賀明霽回過身,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她看著自己,眼睫下是一片月牙似的翳影。
“又沒大沒小。”賀明霽輕吸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沉,“我只是很意外,景澄。按理說,我是你哥哥,你不應該和我說這樣隱私的話題。你和誰交往、發展出更親密的關系,我都不會因此生氣。我之前說過,我唯一想要的是你得好好的,注意安全即可。”
景澄略微歪頭,細細端詳著賀明霽,衣帽間里,耳廓上曾浮出的熱紅都已經蕩然無存。他的神情誠懇又平和,還是她無懈可擊的兄長。
景澄彎了彎眼睛,露出笑來:“你說什么呢?我摸的是學校公貓的原始袋。對貓來說,那是褲衩子般的存在。”
……
誤會。
笨蛋是我。
那根弦現在被拿了起來,一個長得很像景澄的小惡魔揮著它,把他的心臟勒成粽子,用上很大的力氣,最后卻又輕飄飄的松開。
賀明霽一下子松懈了,血液重新流經周身,帶來鼓噪的溫暖。
賀明霽微笑起來:“真可惜,我以為你會很喜歡巴奧的吉祥物,那頂弗里吉亞帽挺有意思的。”
然而妹妹居然沒有手舞足蹈地控訴他。
景澄深沉地點頭,緩聲:“生氣了,發泄出來也好,但我更希望你直接地告訴我,好嗎。哥哥?”
賀明霽的太陽穴跳了下,為這無比熟悉的話,他沉穩道:“如果騙我的人并不總是同一個,我會更加相信你。”
“好吧,我得承認,今晚來找你也不是怕你出差之后我就會很無聊。”
“果然。”
“是因為我覺得我會想你。”景澄展露出燦爛真摯的笑容。
賀明霽一怔,垂眸。
她只要這樣,噙著梨渦、抬著眼睛看向誰的時候,就顯得無比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