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回去是好事,好好的城里人,愣是給按在咱們這鄉下地方,活都活不明白,凈剩下遭罪了。”
張紅旗也跟著胡亂感慨,一點也不在乎自己這知青家屬的身份。
趙鐵柱也跟著嘟囔:“可不咋滴,咱們屯子算是沒啥風浪的,你就抽南溝屯子,因為知青鬧出多少事?”
王大炮一聲長嘆:“都是十幾二十歲就從家里出來的,不少人來之前,連莊稼都沒見過,咋能不作難吶?
政府放寬了政策,這些人回城是應該的。”
一幫人高談闊論,張紅旗的媳婦林彩英和其他知青不同,他自己個兒都沒啥忌諱的,更不擔心被拋棄,其他人談論這些,自然也不需要避著他。
可一向能說會道的根生,聽著聽著,卻格外的沉默。
雖然知道一幫人坐著馬拉大車,慢悠悠趕路,嘮個閑嗑純屬解悶,想到哪說到哪,可根生總覺得,這些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根生性子活絡,跟張紅旗他們的關系又處的近,虎妞干個啥都樂意指派他,就是最明顯的表現。
別看虎妞思維和常人不太一樣,正經的,她樂意來往的人,那都是人品性子頂頂好的。
再加上,她和苗子那個本事,以及趙鐵柱獵戶的身份,心思不正的人也不敢往跟前兒湊。
因為這個,根生是清楚林彩英具體啥情況的。
換成別人,聽張紅旗跟人嘮知青回城的事,估摸還得以為他在擔心自己媳婦也飛走嘍。
可根生知道,彩英嫂子不會走的。
但,周同志不一樣啊。
她家里的成分沒啥問題,只要打申請,估摸著,很容易就能拿到回城的資格。
之所以一直拖著沒這么做,是因為她家里負擔重,真回了城,安排不了工作,就得吃家里。
反倒是留在靠山屯,能跟著彩英嫂子她們一塊,劃拉點錢了票了,不但自己不用擔心吃喝,還能時不時補貼一下家里頭。
可一旦周同志的家里頭能夠給安排工作了,或者說彩英嫂子她們不再搗騰那些藥膏了,那周同志肯定是要回城的。
根生的心思模模糊糊,雖然人人都說他機靈,可他自己個兒心里,也沒個清晰的主意。
或者說,有些事情,他壓根不敢想。
即便如此,根生心底也偷偷盼望著,彩英嫂子她們那藥膏的營生能一直穩穩當當做下去。
至于盼望周紅婷家里一直沒法給她安排工作,這想法,根生不會有的。
哪怕是想一想,根生都覺得自己有罪,就跟要害別人一樣。
說到底,終究是個心善的年輕人。
至于說,周紅婷如果一直留在靠山屯,根生有啥其他想法的話,倒是真沒有。
根生就是樂意瞅見周紅婷,太多的,真沒想過,不敢想,單純少年特有的自卑感,讓他哪怕是思想中,也規規矩矩。
長長的馬鞭在空氣中炸響,車把式吆喝著讓拉扯的駑馬走快些。
天上這顏色瞅著不對,怕是又該下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