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翰身體一邊前傾靠近了些,眼神中滿是熾熱。
這話里的調調,裴一雪無比熟悉,他平時沒少這般對謝玉書。
但這些話也就只有謝玉書那般單純的人,才會聽不出其中的茶氣,才會聽進去。
不過為免這兩日邢文翰圍著自己繼續說道,誤事。他做一回“謝玉書”又何妨?
裴一雪給出邢文翰想要的答案:“裴某的身體裴某清楚,若邢掌柜能有如此通天本事醫好裴某,邢掌柜所求,未嘗不可。”
邢文翰眼底閃過喜色,忙問:“此話可當真?”
裴一雪答:“當真。”但他的病,只要他想,他能病到老死的那刻,且邢文翰給他治病的機會,約莫也只剩下這兩日了。
“好好好。”邢文翰直起身,略為激動道:“可就如此說定了!到時可莫要翻悔。”
裴一雪堅定說:“絕不翻悔。”
邢文翰面上喜色壓都壓不住,手腳都無處安放似的,最后他把目光定在裴一雪手中的藥盅:“將藥喝了,你的病無須多慮,好生養著,旁的交給我。包括那批玄鐵,三日運不來七俠崖,便用三十日,大哥那邊我去說。”
裴一雪眸色暗了暗,指腹摩挲藥盅,仰頭把藥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汁順著喉嚨流入肚中,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誰說他運不來?不過他運的東西,可不僅僅是七俠崖要的玄鐵。
將藥盅放在左手旁的梨木茶幾上,裴一雪問起下午所見山匪屯糧之事,狀似擔憂道:“今日我在懸崖道那方,瞧見從山下運來了五百車糧食。七俠崖近期似乎都在囤積吃食,可是從何處得來消息,不久便會迎來饑荒之年?”
邢文翰嗤笑一聲,眼底的壯志宛如波濤般洶涌,“迎什么饑荒年?我們要迎的,是這大慶的盛世!”
“迎大慶的盛世?”裴一雪心中咯噔一聲,估摸邢文翰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七俠崖想造反?
“此事,你便別多問了。總有一天你會清楚,我們七俠崖前途無量,非別處那些占山為王的土包子能比的。”
聽到這話,裴一雪心中已有定奪,七俠崖就算不造反,做的事也和造反大差不差。
裴一雪沉思間,邢文翰忍不住問:“不信?”
“七俠崖能在凌宜省屹立至今,自是旁的山寨比不得的。”裴一雪扯了個笑,心里卻有些笑不起來。
若七俠崖干的是造反的事,卻又說迎“大慶”的盛世,沒想推翻趙氏皇族,那么七俠崖這股勢力必屬于京中的某位。
他如今要助官府拔除七俠崖,攪黃這位苦心經營多年的成果,若沒法將其一同拔除,必然會被記恨上。
非必要,裴一雪并不想與皇室中人有過多牽扯。但如今他已經入局,屬實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七俠崖他必除不可。
裴一雪暗自嘆息,自己只想簡單開個店,怎么就如此不順?
床上心事重重地躺了一夜,太陽初升時,裴一雪便已經在山寨中晃了兩圈。
據邢文翰所說推測,七俠崖既要造反,那么山洞中必然藏有不少人,從糧食消耗速度來看,洞內中人至少萬人以上。
來時裴一雪原想找機會從吃食上下手,藥倒七俠崖山匪。可如今七俠崖山匪被分為洞內洞外兩處,吃食來源與用餐時間不同,且洞內那方他連靠近都不能,全然不知其中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