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如潑墨洶涌。幾條纖細瀑布錯落瀉下,激起碎玉瓊花,飛沫折射虹彩,寧靜中蘊含磅礴生機。
目光所及,地表幾乎被金線蓮濃密的葉片完全覆蓋,如同奢華的金綠絨毯。其間挺立七葉一枝花。shi潤石壁上,密密麻麻擠滿了石斛。
漫山遍野的真金白銀……裴一雪呼略微急促?!安纱罅粜?,莫斷了根?!彼麊÷暦愿?。
很快,背簍籮筐塞得滿滿當當。滿載而歸,裴一雪臉上卻籠著陰霾。
此行太順,未遇野獸,迷獸藥威力如何證明?下次,他恐怕還得拖著破敗的軀體再來。
歸途,謝玉書背負沉重背簍,兩手各提冒尖籮筐,步履雖穩,卻無暇他顧,其他壯漢也負重累累,只能走一段便在遠處歇息等候裴一雪。
前方身影消失在林蔭深處。沉重的寂靜包裹下來,只剩裴一雪自己粗重的喘息。雙腿灌鉛,肺腑灼燒。若非昨夜強施針疏通部分經絡,他此刻早已魂歸。
而這治療,至少得咬牙堅持一個月。
就在他眼前發黑,即將軟倒時,謝玉書撥開林木大步走來,依舊沉默地停下,轉身,屈膝,將脊背放得更低。
裴一雪的目光落在謝玉書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臉頰的幾縷烏黑鬢發上,怔忡了一瞬。
看他沒有動作,謝玉書側過頭,露出半張輪廓分明的臉,眼神帶著無聲的詢問。
裴一雪默默攀上那可靠的脊背,身子被穩穩托起的瞬間,他才感覺靈魂歸位。
感受著對方沉穩步伐和有力心跳,裴一雪側過臉,帶著劫后余生的調侃低語:“那幾籮筐草……扔了吧?我怎么著,也比它們值錢。”
謝玉書腳步微不可察一頓,喉結滾動,未作回應,只是默然加快了腳步。他堅持將藥草送上前再折回接裴一雪。
村民圍在王家祖宅,你一言我一語地控訴。
謝玉書、李氏、謝祖母三人將裴一雪這個病秧子擋在身后,都快要控制不住眼前的混亂場面。
裴一雪喜歡安靜,人一多,鬧哄哄的,他就不由自主地煩躁。
他來稻花村前,村子連飯都吃不飽,而他開辟出這條賺錢的路子,如今家家戶戶每天吃肉喝酒都不成問題。
既然村民不滿,他便也遂了他們的意。
村民們言語逼迫這么久,大抵認為他要妥協,他一開口便漸漸歇了聲。
等人徹底安靜,他微微一笑,朝這些人說:“大伙兒也知道我的身體,走幾步都困難,確實上山挖不了藥?!?/p>
說罷,他就又捂著xiong口咳嗽起來。
村民們不禁趾高氣揚,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東家還知道這個理?要不是我們起早貪黑,辛苦挖藥,東家住這破院,只怕連養病錢都出不起?!?/p>
“到頭來,東家還私吞了大半賣藥錢,良心也過得去?”
裴一雪望了眼人群中指著他罵的那幾位,也很想讓他們摸著良心,對比半月前和現在的生活,他們更愿意過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