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雪默然,這夢還算沒完全脫離現實,
好歹編了個靠譜的來源。
常家,大慶首富,
確實有這個財力,但舉家冒險掏空大半家底支援青州?憑什么呢?
“東家您這是怎么了?怎么一點高興勁兒都沒有?”陳營看著他木然的表情,有些摸不著頭腦。
夢都夢到了,干脆去看一看這一個億,也好叫他感受一下這潑天的富貴。裴一雪撐著桌子站起身,
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走,瞧瞧去。”
“好勒!”陳營連忙引路,邊走邊興奮地喋喋不休:“聽說是齊王殿下深謀遠慮,十日前就密遣常公子奔赴其余二十四省,向各地富商募捐!雖說這一個億是八方匯聚,可常家就占了多半!真不愧是首富,這份氣魄,誰人不服?”
十日前?募捐?裴一雪混沌的腦中劃過一絲清明,這夢的邏輯倒是出奇地自洽。
黎明藥堂門口,大大小小幾十口厚重的黑木箱堆疊著。其中五六箱敞開著,刺目的銀票成捆碼放,雪亮的銀錠堆積如山,珠光寶氣的首飾琳瑯滿目。
在它們之后,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排開,近百輛馬車上滿載的,正是此刻疫區最渴求的藥材。
微風吹過,藥材特有的清苦氣息鉆入鼻腔,裴一雪猛地一振,腦子里的混沌感瞬間消散大半。
這氣味,真實得不像夢境!
“如何?”常楓不知何時已踱至他身側,抱著雙臂,眉宇間帶著風塵仆仆的倦意,卻難掩那份傲氣,“十日籌集一億白銀,九十六車藥材,完好無損運抵燕城。本少這份能耐,可還入得神醫法眼?”
自劫親后,這是裴一雪首次再見常楓。他壓下心中翻涌的復雜情緒,以徐一的身份拱手道:“常公子一路奔波勞苦功高,老夫代八省百姓,銘感大恩。”
常楓掃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免了。”
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青石路面上的寂靜。一名驛卒高舉著一卷明黃圣旨,飛馳至門前,翻身下馬,聲音帶著十萬火急的嘶啞:
“急報!京城突發疫病!陛下、燕王、晉王、秦王……幾位殿下接連病危!圣旨命神醫徐一,即刻啟程回京救治!”
“你說什么?!”謝玉書臉色煞白,一個箭步沖到驛卒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聲音發顫:“陛下和幾位殿下都……京城情況很嚴重?崇仁坊如何呢?”
“這……大人恕罪!”驛卒喘著粗氣,“小的只奉命傳遞消息……京城實情如何,小的委實不知啊!”
望著謝玉書方寸大亂、原地急得團團轉的模樣,裴一雪上前欲說些安慰話,只是剛邁了半步,口中那句“謝大人”堪堪喚出,便眼前驟然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前栽倒。
“神醫!”
“病秧子!”
驚呼聲四起!眾人瞬間亂作一團,七手八腳地去扶、去抱、去抬。
慌亂之下,有人想往藥堂里送,有人想就近安置,方向各異,力氣互搏,竟僵持在原地,誰也挪不動一步。
“等等!都別亂!”陳營急得跳腳,趕緊指揮,“其他人放手!快放手!勞煩謝大人,快抱東家去二樓廂房!常公子,請您速去請玄谷醫仙!”
床邊,裴一雪雙目緊閉,人事不省。司空照枯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脈上,凝神細診,眉頭卻越鎖越緊,目光帶著審視在他臉上逡巡。
“醫仙!”陳營嚇得聲音都變了調,“我家東家……可是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