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一個下馬威,再遞過來一個臺階給人趴,不管放在哪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小藥堂身上,都必定已然乖乖趴在縣令給出的臺階,畢竟他們這樣的身份可斗不過當官的。
但可惜,裴一雪雖不想和當官的對上,但也從不懼怕任何一個當官的,更何況他暫時可并不想黎明藥堂恢復營業,讓這把火燒得更大些才好了。
砸了他的藥堂,不給個確切的交代就想給個臺階不明不白地糊弄過去,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大人哪里的話?販賣假藥可不是小事,得好好查清才好。”裴一雪嘴角微勾,語氣中的不屑也不加掩飾,“這事要不查清,日后黎明藥堂豈不時常會受人詬病?”
縣令的臉登時陰云密布,黎明藥堂日后會不會受人詬病他不知曉,但黎明藥堂閉店這些天,在犯有痼疾前來奔醫之人的帶領下,已有不少人對衙門無故封店頗有微詞。
人群中流傳最多的是他們不管黎明藥堂賣沒賣假藥,他們只知道這藥有用能治病就成,能治病的藥誰能說它是假藥?
而黎明藥堂入世以來,開出的藥比旁的藥堂治病效果總要高出不少,事情傳到現在,已隱約有人發聲說黎明藥堂販賣假藥一事子虛烏有,說黎明藥堂賣假藥,乃縣令前些日在公堂上被黎明藥堂下了面子公報私仇。
當然,這事少不了黎明藥堂在背后推波助瀾,裴一雪大多時候都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誰也別來挨他,但對主動湊上來挑事的,既然來了,可不是想走便能走的了。
縣令將茶杯往手邊小方桌一擱,話里話外都在提醒裴一雪適可而止:“徐神醫年紀也不小了,想來拎得清事情輕重,本官只是個小小縣令,可又并不只是個縣令,這西塘縣本官能一手遮天,但能遮到的地兒并不只有西塘縣。
本官有了解過您老與京中的一位有些許交情,但本官并不懼,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本官行‘本職之事’,就任當今圣上駕臨也挑不出來錯處,譬如‘黎明藥堂涉嫌販賣假藥’,本官例行公事搜查。
京中那位能出手幫您老解決兩次三次,可會愿意為芝麻大點小事幫你十次百次?”
裴一雪盯著縣令,聽人繼續說。
“實不相瞞,本官今日前來有事相告。明日方總督將抵達西塘縣尋蔣神醫醫治自身頑疾,他的病癥與張老六的癥狀相同,徐神醫前些時日說能治此癥,話可還作數?”
“若真犯有此病自是能治,不過像張老六沒這病的,老夫便無能為力了。”裴一雪語氣揶揄。
縣令眉心一陣抽搐,也沒空和裴一雪去爭論張老六到底有沒有這病,只道:“明日本官需要徐神醫替方總督診上一診,確定好具體的治療方案交于本官,而對于方總督,徐神醫只需如方才那般聲稱‘無能為力’便好。
事成之后,本官可保黎明藥堂日后安然無恙,否則可就不好說了,徐神醫可聽清了?”
裴一雪望著人緘默未答,縣令森冷道:“官場中可不是神醫想得那么簡單,徐神醫該要懂得明哲保身,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并非沒有它的道理。”
裴一雪聽完忽而一笑,“大人嚴重了,別說官了,我這個人從沒想過要去與誰斗,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多管閑事,只想能逍遙自在地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但別人上門主動惹事,就另當別論了。
聽到這話,縣令大抵誤以為他怕了,露出滿意神色,隨即對著他又是一番敲打,最后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東家,明日我們要如何做?不可能真如這縣令所說替他人做嫁衣吧?”管事湊過來問。
“明日?”裴一雪起身,一聲冷笑:“明日無論誰來,一律說徐神醫礙于官府的查封令不便接診,且黎明藥堂一日不洗清冤屈,神醫便一日不會接診。”
“一、一律?方總督也拒?”管事遲疑道。
“當然,一律不見。”縣令當他是被嚇大的了。
翌日,衙門的人上黎明藥堂尋人,依舊神氣非常。
“黎明藥堂可還記得與蔣神醫的賭約?如今方總督身患與張老六同樣的頑疾,蔣神醫等著徐神醫赴約了。”也不知是縣令的意思還是誰的意思,這是想接裴一雪去給蔣義做嫁衣,還想再踩上裴一雪幾腳?
畢竟按照昨晚“商量好的”,今日裴一雪只能說自己對方總督的病無能為力,等著被啪啪打臉了。
后院門口,管事一直笑得和藹,將裴一雪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達:“礙于官府的查封令黎明藥堂不便接診,且我家神醫氣性大,說黎明藥堂一日不洗清冤屈,他便一日不會接診。
至于賭約,只能勞煩蔣神醫大顯身手了,若蔣神醫能醫好,黎明藥堂認輸便是。倘若治不好——”管事似無奈嘆了口氣,“那便只能請方總督等上一等了,等各位官爺早日查清假藥一事,還黎明藥堂一個清白,我家神醫自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