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陷入寂靜,車輪碾壓地面的轆轆聲,單調卻奇異地催人入眠。
不消片刻,裴一雪便沉沉墜入夢鄉。
謝玉書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將人更妥帖地圈在自己懷中,好讓人睡得安穩些。
他還是想不明白,常楓、驛站伙計、甚至更多人都知曉裴一雪就是徐一,裴一雪為何要獨獨瞞著他?
這些天,多少次他想找裴一雪問個清楚,可每每見到裴一雪演得那般逼真,又生生忍了下來。
天邊泛起魚肚白,馬車停下的震動讓裴一雪緩緩睜眼,也不知自己何時竟滾進了謝玉書懷里。
他一動,謝玉書便醒了。裴一雪坐直身體,客套說:“昨夜勞煩謝公子了。”
謝玉書深深看他一眼:“照料神醫安危,是我職責所在。”謝玉書起身,半邊身體卻麻木僵硬,一個踉蹌向前栽倒。
“謝大人!”裴一雪手忙腳亂地扶住人。
“我沒事,起來走走便好。”
謝玉書撐著車板還想下車,裴一雪按住人,不容拒絕:“老夫替大人疏導一下氣血。”
不待他有所動作,車外響起院判焦津的聲音:“神醫,謝大人,昨夜歇息得可好?”
“勞院判掛心,尚可。”裴一雪揚聲應道。
“那就好,那就好!卯時已至,前方便是驛站。還請二位下車用些朝食,稍后我們……還需換回馬匹趕路。”焦津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地催促。
聽到“換回馬匹”四字,裴一雪眉心驟然擰緊。
連續騎了將近半個月的馬,早已讓他對騎馬生出強烈的抗拒,一想到那硬邦邦的馬鞍,腿側和臀股便條件反射般隱隱作痛。
但,路,終究是要趕的。
白日策馬,夜間乘輿,如此交替輪換,耗去兩天兩夜。
戌時,沉沉夜色中,巍峨壯麗的京城大門終于出現在眾人視野盡頭。
“開城門!快開城門!”一名策馬疾馳而來的御林軍朝著城樓上的士兵高聲呼喝:“神醫回京了——!”
城門洞開,宮門啟縫,福寧殿沉重的大門在裴一雪面前緩緩推開,裴一雪一刻未歇,被徑直引至龍榻之前。
皇帝躺在床上,xiong膛艱難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雜音。
看到裴一雪的身影,那雙渾濁的眼睛陡然煥發出幾絲微弱的光芒。
“…神…神醫…快…給朕…瞧瞧……”皇帝竭力抬起手臂,伸向裴一雪的方向,話語斷斷續續,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
裴一雪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隨即搭上皇帝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