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與不救,全憑齊王自己決斷。
裴一雪本以為齊王為奪帝位會狠下心,但齊王簡潔的回信卻讓他頗感意外。
龍榻之上,皇帝銳利的目光釘在齊王臉上:“老七,割己之軀以救朕躬,你心中可有怨懟?”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今日能救父皇脫險,兒臣縱死無憾。”齊王跪伏在地回話。
皇帝盯著跪伏在地上的兒子,良久才沉沉開口:“近日民間謠傳紛起,言新帝乃一個天命所歸的雙兒……齊王對此,有何見解?”
“依我朝律法,雙兒入朝為官,并無不可。”此言一出,皇帝眼神驟然凌厲如刀。頂著那幾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齊王不卑不亢,繼續(xù)道:“然,既掌朝綱,便須恪守禮法,絕不可嫁作人夫,更不可孕育子嗣。否則,便是藐視天威,禍亂朝綱!”
這個答案顯然令皇帝滿意,凌厲的眼神緩和了幾分:“你能有此覺悟甚好。大慶國法不可廢!若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乃至九五至尊,皆腆著孕腹視事,成何體統(tǒng)!威信何在!”
“父皇圣明。”
“下去準備吧。”皇帝疲憊地揮揮手,齊王依禮告退。裴一雪亦欲隨之退出,卻聽皇帝道:“神醫(yī)留步。”
裴一雪駐足轉身。殿門在齊王身后沉重關閉,隔絕了內(nèi)外。皇帝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身上。
“又要勞煩神醫(yī)了。”皇帝喟然長嘆,“算上此次,神醫(yī)已救朕性命兩次。若朕此番能度過此劫,神醫(yī)便是朕的再造恩人!朕必詔告天下,封你為大慶國師,賜至尊令牌。見此令牌如朕親臨,凡我大慶子民,皆須尊你敬你,俯首聽命!”
裴一雪暗笑,什么賞賜、地位,不過是帝王一念之間的恩典。
他要的從來不是這些,但皇帝在這換肺前的最后一刻拋出這塊“大餅”,他若不“感恩戴德”地咽下,恐怕皇帝也不敢安心踏上那手術臺。
“陛下厚恩,草民惶恐。定當竭盡平生所學,護佑陛下龍體康泰!”裴一雪躬身施禮。
聽到這句承諾,皇帝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有勞神醫(yī)了。”
換肺所需的一切器械藥物,裴一雪早已準備停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齊王。
如今人已就位,自是刻不容緩,立刻著手。
特設的醫(yī)棚內(nèi),氣氛肅殺。當皇帝與齊王并排躺上冰冷的手術臺時,一旁肅立的太醫(yī)院院使與院判緊張得渾身微微顫抖。
麻藥緩緩注入體內(nèi),手術臺上的二人很快失去了意識。
裴一雪取出浸泡在特制藥液中的柳葉刀。
在周圍數(shù)道圓睜、驚駭?shù)哪抗庾⒁曄拢h刃劃開了皇帝的xiong膛——接著,是齊王的。
刀刃切開皮肉筋膜,骨鋸發(fā)出令人齒冷的摩擦聲,鋸斷肋骨……這血腥酷烈的一幕,看得旁觀的幾位太醫(yī)面孔煞白,頭皮發(fā)麻。
即便是大理寺審問重犯,也未曾動用過如此“酷刑”!
隨著傷口層層深入擴大,他們平生第一次窺見了活人身軀內(nèi)里的景象。
兩副肺葉暴露在視野中——皇帝的肺如同腐敗的枯葉,黯淡灰敗,遍布黃綠色的膿苔;與之形成駭人對比的,是齊王xiong膛內(nèi)那兩片健康飽滿、色澤鮮亮的粉紅肺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