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搖頭,抬起眼睛看常大太太,溫順、乖巧的臉上露出憤憤的神情,“太太有沒有聽外面怎么說楊家?”
常大太太沒想到楊茉會這樣問,下意識地用手拍著常亦宛,半晌才道:“你們也長大了,該知道什么叫墻倒眾人推,外面的傳言輕信不得。”
“外面說我楊家罪有應得,全是因平日里為富不仁才有這樣的下場,楊家治病救人,每年施舍藥材無數,怎么換來如今的名聲,上次來給我量做衣服的婆子,更說楊家鬧鬼,楊家上下都是因陸姨娘生下死嬰才有如今劫難,陸姨娘生下的孩子患病,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方子,何來禍胎之說。我父親犯錯,是因為官失職,和楊家祖上無關,祖母在世的時候就說,楊家秘傳單方是因有不詳盡之處,這些年辨癥修方就是有一日要公之于眾,以便大家互相參詳,如今外面說我家沒有將單方拿出而話及我祖母,”楊茉臉上悲憤,“重傷我長輩,我不能再坐視不理,我雖是孤女,卻仍舊是楊家女兒,楊家傳下單方百余張,我記得的并不多,這幾日寫下了些,剛才已讓牛婆子帶出去,送到曾在我家辨方論癥的藥鋪上,供杏林中人參詳、評判,那些單方是楊家世代行醫經驗,是非對錯由人評說。”
楊茉這些話說出來,常亦宛也忘記了哭泣,一下子從軟榻上坐起來。
屋子里靜的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楊茉呼吸平穩,旁人卻顯得十分急促。
楊家百年傳下來的單方,就這樣放了出去。任憑楊大小姐說的簡單,那些方子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你亂說,那些方子明明還在……”常亦宛指向軟榻里面的盒子,這時候就要當面戳穿楊茉蘭的謊言,“方才我不小心打翻看到里面的東西,都是藥方,你為什么要騙我們。”
楊茉沉下眼睛仿佛很是委屈,“宛姐姐是不是也聽到了外面的傳言,才不與我好了,自從我醒過來姐姐和我生分了許多,剛才進屋明明看到我和牛婆子說話,卻不聞不問,像是我有什么秘密在遮掩,”楊茉說著挺直了脊背,“要不是有辱楊家長輩,我也不會下這樣的決心,話說到祖母那里,恐怕不久就要映射到姨祖母,繼而是常家,我怎么能讓常家跟著受累,這才下定決心……”
楊茉上前幾步向常大太太行了禮,這才從榻內拿出盒子打開來,“剛剛我寫了兩份單方,一份公之于眾,一份要燒與祖母,告訴祖母我了卻了她老人家的心愿,我們楊家不是無信之人。宛姐姐不信,就看著我將它燒了。”
常亦宛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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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見
常大太太皺起眉頭看向常亦宛,“你們一直姐妹相處,你何時這樣多心起來,你妹妹如今處境艱難,你不好生照顧,倒給她多添煩惱。”
常亦宛想說卻又說不上來,就如同冒著氣的瓶子,一下子拴住,臉憋的通紅,眼睛要冒出火來。
常大太太思量了片刻,似是在聽廊下占風鐸的聲音,占風鐸劇烈搖晃了一下,常大太太才開口,“楊家的事你處置沒錯,只是日后要和長輩商量商量,免得出去吃虧,”常大太太將楊茉拉到身邊,“這次是你姐姐不對,只是……你就這樣讓人將方子帶出去,會不會出差錯?”
常大太太將錯誤一分為二,既不格外袒護常亦宛又不規避楊家的話題,這樣綿軟的處事,讓誰也挑不出毛病。
常大太太說完吩咐余媽媽,“去老夫人那里回一聲,別讓老夫人擔心。”
常亦宛的腳上好了藥,這才不甘心地跟著常大太太走了。
楊茉吩咐春和,“將炭盆端來。”
就在院子的西邊,楊茉長長祭拜長輩的地方,楊茉將剛剛抄好的單方一張張地扔進火里,院子里的下人張望著那越燒越亮的火光,楊大小姐是不懂得,還是真有如此魄力,竟然真的將楊家的單方這樣交了出去。
只有看著火盆的楊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這些單方是大太太謄抄的,楊家的原本藏方不知道又便宜了誰,那些人握著單方,無非是想要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賣個好價錢,她若是也將單方藏起來,盼著日后能利用它們起家,豈不是也幫了他們。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與其她小心翼翼地怕被人惦記,還不如就散布天下,一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功德,再者……也好讓那些人知曉,真正該關注的不是那些藥方,而是楊家……和她這個楊家唯一的后人。
……
楊家散方的事就像在油鍋里滴了水,一下子就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