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已死,不再是我教教主。”阿芒搖頭道,“本教新任教主名喚燕定天,是她命屬下前來,請郡主出城與她相見,她有十萬火急的事需要立即向郡主匯報。”
諸天教的變動在梁未絮的謀劃之中,因此梁未絮并不懷疑,只問道:“既有急事,那她為何不親自來找我?”
“實不相瞞,教主初掌大權,教中尚有人心不穩。”對于梁未絮可能會提的問題,藏海樓早有預料,已提前教阿芒應該如何應答,“她擔心她一旦離開,教中弟子恐生變故;若是率眾入鎮,又怕驚動鎮上江湖人士,這才派遣屬下前來。”
這解釋倒也合理,梁未絮近來計劃進展順利,雖有些紕漏卻無礙大局,她心中正自得意,且仗著自己身手不凡也不怕單獨行動,便隨著阿芒出了鎮子。
不多時,她們二人行至鎮外一處樹林。梁未絮武功高強,五感敏銳,在路上已察覺到前方林中藏著不少人的氣息,阿芒又在這時開口說道:“我們教主就在前面。”她就只當是諸天教眾弟子在此聚集。
直到阿芒談起雙方合作之事,口口聲聲將“諸天教”三個字說得格外清楚,梁未絮這才覺出異樣,卻為時已晚——冰涼月光之下,前方人影越發清晰,除諸天教眾以外,還有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隨她同來延界鎮的江湖各大門派掌門。
顯然,他們比梁未絮更早出了延界鎮,來到此處。又因鎮上群豪其實并未全體出動,只是來了各派的掌門人,因此才沒有驚動鎮上各處駐守的梁家軍官兵。
夜風颯颯,林中卻是一片死寂,當一片葉子打著旋兒落在梁未絮腳邊,才有人冷聲問道:“這么晚了,歸安郡主獨自出鎮,所為何事啊?”
梁未絮目光掠過人群中的曇華四奇,緩緩道:“這話該我問才是。諸位義士深夜齊聚于此,不知是有什么要事竟要瞞著我?”
“哼!今天白日顏女俠與尹女俠已告訴了我們,那所謂的天子使者候錫給我們下的毒,其實來源于近年來江湖上惡名昭著的諸天教。我們還奇怪,朝廷怎么會和諸天教勾結,現在看來和諸天教勾結的另有其人啊。”群豪不愿再與她周旋,直截了當質問道,“梁未絮!此事你作何解釋?”
早在梁未絮看到群豪的瞬間,阿芒已趁機溜回對面人群。梁未絮又冷冷覷了阿芒一眼,明白今夜自己已是徹底暴露,任何狡辯都無濟于事,但她從容自若,仍絲毫不顯慌張,反而笑了一笑道:“我也是聽說諸天教的消息,特來查探罷了。”
此言自是無人肯信,所以她趕在群豪發作之前,又迅速接道:“如今看來,下毒之事可能確與朝廷無關。但諸位義士當知,朝廷對我們江湖中人素來猜忌,這點是絕對不假的。倘若延界鎮之事傳出去,朝廷豈會詳查來龍去脈?必然認定了諸位意圖造反。我若是你們,那就繼續留在延界鎮,畢竟只有在這里,我們方能與朝廷抗衡。”
眼見群豪神色猶疑,她趁勢加重聲調,語氣愈發懇切:“當今天子昏庸,朝綱敗壞。即便平定了河北,天下就能恢復清明太平嗎?既然這絕不可能,那么以在下之見,我們還不如索性推翻了這腐朽朝廷——”
“說得好聽!”凌歲寒性子最直,
飛絮蔽日空遮目,群蟻移山見青天(五)
按照梁未絮最初的設想,如果一切順利,那么這群江湖人會先跟著自己平定了河北,她再挑起他們和朝廷的仇恨,那時他們除了追隨自己以外再無別的去路。而江湖中人又最重義氣,這些所謂的豪俠義士誰沒有個過命交情?眼見他們與朝廷兵戎相見,那些故交豈會坐視不理?待江湖亂象四起,她再趁機收攏更多勢力,同時招兵買馬,何愁不能東山再起,問鼎天下?
可惜武林大會上藏海樓的出現,令梁未絮不得不決定提前動手,早早在延界鎮就給群豪下了毒。不過這也無妨,無非是將計劃順序稍作調整,她仍有把握說服群豪共抗朝廷。如今事情發展卻越來越不妙,她的謀劃已被拆穿,好在朝廷與江湖之間的矛盾本就是存在的,那就還是沒關系,她依然可以繼續利用這一點,先脅迫眾人留下,日后徐徐圖之,賠罪也好,說理也罷,待她剖陳利害,分析時局,終會讓這些人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