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非?”秦艽冷笑,“你見都不曾見過她,了解她嗎?懂她嗎?便敢下此斷言?”
“那秦師姨便了解她,懂她嗎?”
這一句話顯然又在瞬間將秦艽的怒火勾起,她忍了又忍,五指深深掐入掌心,此時的嗓音沙啞如銹刀刮骨:“活著的她,我們都不懂,可她已經(jīng)死了……她是被她救下的人殺死的!你怎么知道她死前沒有后悔?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現(xiàn)在的她?!你真是和你師君一樣,口口聲聲敬仰她,要你為她做點(diǎn)什么,就這般不情愿,那我也不再勸你。”
帳外狂風(fēng)肆虐,秦艽轉(zhuǎn)身走得也急,掀簾踏出半步,忽又停步。
“謝緣覺,你最好祈禱我能早日查出害死朱砂的真兇,不然,我仍是會殺了你,就算是……給朱砂的祭品。”
此言隨風(fēng)落下,她徑直走出營帳。
不知為何,她不想再看謝緣覺那雙清澈皎潔如天邊明月的眼睛。
謝緣覺目送秦艽的背影離去,無聲地長長嘆出一口氣,倏地心口微微一疼。此番與秦艽的談話,弄清了謝緣覺心頭許多疑惑,卻也令謝緣覺心情越發(fā)復(fù)雜。但她現(xiàn)在無暇思考太多,秦艽走了,接下來她還得等待梁守義的到來。
既然秦艽暫時沒有殺了自己,那么梁守義是一定會來的。
良言為藥醫(yī)心病,以身作餌扭乾坤(六)
梁守義要見謝緣覺的原因很簡單。
賚原城中多少本該死透的傷卒,經(jīng)謝緣覺妙手回春,竟硬生生將他們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又執(zhí)刃立于陣前與梁守義為敵。這外號“琉璃觀音”的年輕醫(yī)者每救一人,便似在梁守義心口多扎一刀,此女不除,終是心腹大患。秦艽以解藥換得謝緣覺自縛雙手,雖失去攻克賚原城的良機(jī),但能拔除這枚眼中釘,倒也算折本買賣里的一點(diǎn)慰藉。
可梁守義萬萬沒料到,秦艽擒了人卻遲遲不下殺手,讓他想不通她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鬼名堂。
這些江湖人士想一出是一出,保不齊哪天秦艽心血來潮,又將謝緣覺送回賚原城,豈不是放虎歸山?
他今夜就要斷了這個可能!
夜深人靜,梁守義差人將秦艽再度請至帳中。他告知秦艽,今夜有批糧草輜重即將運(yùn)抵大營,為防李定烽派兵劫糧,特請秦教主率眾護(hù)送。秦艽雖才與他有過爭執(zhí),但見他言辭間又恢復(fù)了恭敬態(tài)度,看在梁未絮的份兒上,終究不愿和他撕破臉皮,略作思忖,便應(yīng)下了這樁差事。
待秦艽離去,梁守義轉(zhuǎn)身便往關(guān)押謝緣覺的營帳疾步而去。
往常這個時候,賚原城中若無重傷患急需救治,謝緣覺早已熄燭安眠。如今她雖身陷敵營,依然放松全身,闔上雙眸,似在休養(yǎng)精神,即使聽到刀鋒出鞘的錚鳴,她連眼睫也未顫一下。
“將軍不能殺我。”
聲音清冷如泉,不帶半分哀求,倒像是陳述一個事實。
梁守義怒極反笑,刀鋒抵上她雪白的頸項:“謝神醫(yī)莫非睡糊涂了,竟在本將面前發(fā)號施令?”
謝緣覺終于緩緩睜開眼:“方才秦艽與我談話時,透露了些洛陽城的消息。將軍若取我性命,只怕大禍臨頭。”
梁守義覺得她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轉(zhuǎn)念想起適才親兵的稟報:秦艽確實和謝緣覺談話談到一半,突然命令看守在帳中的兵卒離開,與謝緣覺獨(dú)處多時。他不免有些好奇,冷冷看著謝緣覺等她說下去。
卻沒想到謝緣覺忽嘆了口氣,這之后的第一句話竟是:
“梁將軍節(jié)哀。”
梁守義莫名其妙,滿臉疑惑:“你說什么?”
“魏恭恩不是等閑之輩,你們借凌歲寒為棋子,挑破魏恭恩與晁無冥、誘其相殘的計策,早被他識破。他將計就計,反將令愛謀劃盡數(shù)破解,前些日子已將令愛當(dāng)眾斬首。”謝緣覺言簡意賅,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八晕艺f,請梁將軍節(jié)哀。”
梁守義聞言一怔,這消息如晴天霹靂,震得他腦中嗡嗡作響。他本該厲聲呵斥謝緣覺信口雌黃——他梁守義對魏恭恩忠心耿耿,豈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偏偏謝緣覺所言,字字句句都與他和梁未絮的密謀分毫不差。若謝緣覺只是詐他嚇?biāo)鯐獣缘萌绱嗽敱M?
而倘若謝緣覺所言非虛……
那未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