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蘿“啊”了一聲:“我?我恐怕不行的。”
凌虛微笑道:“你師姐師兄們都去了前線,留下來的除了我們這些長輩,其余都算是你師妹師弟。你不行,誰行呢?”
唐依蘿還是搖頭道:“可是依蘿辜負師伯師叔們悉心教導,武功只能排在中等。”
“你應該明白,我輩俠道中人,武藝高低并不是最重要。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凌虛倒確實像哄孩子的語氣,摸了摸唐依蘿的頭頂,“只是你師父離世得早,本來我們想著你一直在我們的庇護下生活也很好,可惜如今時局,我們已無法再像從前那般保護你了。”
說完這番話,她褪下手腕上的一串雷擊木流珠,遞到唐依蘿的手里:“待見到你凌師姐,把此物轉交給它。”
江湖之中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串雷擊木流珠乃是定山派歷代掌門的信物。在場眾弟子紛紛大驚,欲言又止,卻明白掌門下定決心之事,誰都不可能讓她改變決定。
唐依蘿鄭重接過流珠,哽咽道:“弟子定不負掌門所托。”
凌歲寒漸漸明白凌虛的打算,忍不住皺眉插話:“你們都走了,那定山豈不是一個人沒有了?”
“定山從來不算一座山。它是我,是她,也是他。只要這世上仍有一個定山弟子活著,定山派永遠存在。”凌虛一投袖,轉過身,遂領著那二十多名同門往大殿門外行去,“我們走吧。”
凌歲寒在他們的身后,怔了片刻,望著這二十多人的背影。
仿佛望見一座青山。
而就在凌歲寒往返長安與柏州的這幾日里,顏如舜與尹若游則一直在設法打聽謝緣覺被關押的地點,可惜始終未有收獲,甚至顏如舜已暗中潛入了她所知道的所有監獄牢房,也都沒能發現謝緣覺的身影。是以兩人猜測,謝泰知曉謝緣覺是武林中人,才有意將她關在隱秘之處,防止她的同伙劫獄。
好在以謝泰的個性脾氣,他決意要殺謝緣覺之時,必是會當眾行刑。沒奈何,她們只能耐心等下去,等到謝緣覺被處斬的那天。
在此之前,她們一一拜訪了陳娟無日坊中的全部人家,為他們說明如今局勢,勸他們趁早離開長安。
百姓們面面相覷,但對于顏尹二人的提議不置可否。
尹若游道:“你們也不信此事?”
“不,不是不信,只不過……我們的家在這里,根在這里,但離開長安以后,我們能吃什么,能喝什么,還不是死路一條?”
“其實,就算萬俟將軍戰敗,長安也還沒有失守啊。長安可是大崇都城,哪有可能那么輕易陷到叛軍的手里?照我看,長安應該能守得住吧。”
這句話或許是正確的。顏如舜與尹若游沉吟少頃,尊重他們的決定,不再相勸,又去尋了陳娟。與無日坊的窮苦百姓不同,陳娟家產頗豐,只要提前做準備,倒是不愁吃喝生計,但她若走,必然要放棄長安城中那數家她花費無數心血經營的店鋪,以及在店鋪里干活的伙計們。因此她思考許久,也抱著“大崇都城不會輕易失陷”的想法,選擇留下。
這日寅時,正是日夜交替之際,蒼穹未亮,尚是灰蒙蒙一片,曇華館的大門被砰砰砰敲響。顏如舜與尹若游本就沒怎么睡著,聽見聲響,立即前去開門。
敲門的是一名陌生青年男子,身著勁裝,手持太子府的令牌,乃是謝鈞的親信護衛,奉謝鈞之命,終于將謝緣覺被關押的地點告訴給了她們。
原來舍迦是被關在禁宮之中的一處秘密詔獄里,難怪自己找了那么多監獄都沒能找到她。顏如舜接過對方遞來的禁宮地形圖,掃了一眼,奇道:“謝鈞不是不肯和我們說嗎?怎么現在突然改變主意?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護衛道:“郎君說,你們救走縣主以后,就立刻離開長安,越快越好。”
尹若游頓覺不安:“叛軍還沒打過來吧?”
見對方面露猶豫之色,顏如舜緊接著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既說不清楚,那我們只好纏著你問,你暫時別想離開這兒。”
那護衛長嘆一口氣,無奈道:“據說萬俟紹的二十萬大軍在華原大敗,剩下的殘兵不到一萬,而叛軍即將攻進長安。半個時辰以前,圣人帶著嬪妃與皇子還有幾個心腹臣子以及一部分親軍,已悄悄離開禁宮,離開長安城。你們趕快行動吧,不然怕是來不及了。”
顏如舜與尹若游聞言俱是一驚,萬萬未料到謝泰身為大崇天子,竟完全不做守城抵抗的打算,直接棄城而逃。
“等等。”眼看那護衛轉身欲走,尹若游迅速回過神來,將他叫住問道,“謝鈞的母親還住在善照寺,他有沒有說過,裴夫人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