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親眼看見這一場自由無拘的舞,謝緣覺認(rèn)為,即使自己的病痛再度發(fā)作,那也依然值得。
不過,謝緣覺不愿在這種時候,讓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掃了她們的興。所幸此時凌歲寒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她肩上又有凌歲寒剛剛給她披上的外袍,借著這外袍的遮掩,她右手悄悄從配囊里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一枚“水玉明心丸”在掌心,再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舉到唇邊,藥丸入口,同時將杯中的桃花釀一飲而下。
彩花還在半空之中飛舞,尹若游的舞蹈漸漸停歇。
百花也隨之落在了她的足邊。
她雙目凝望向正對面的謝緣覺,微微一笑,笑意里帶了兩分難得的俏皮:“水云舞本應(yīng)是在水上起舞,才能完全發(fā)揮它的特點。我本想以后若有機(jī)會,再尋一處合適的水域為你們跳一曲。可你這個模樣……到底是喜歡呢,還是不喜歡呢?”
謝緣覺道:“我不曾見過從前的水云舞,也不在意從前的水云舞。從今夜你這一支舞已可得知,沒有什么合不合適的地方,我想……無論哪里都可以是你的天地。”
尹若游靜默一陣,不知又過了多久,才慢慢地蹲下身,撿起足邊的彩紙花瓣,全部捧在雙手掌心中,笑道:“這得多謝你。”她抬手看著顏如舜的眼睛:“不過這是怎么做到的?”
“扇戲。”顏如舜笑道,“這叫做扇戲,是戲法里的一種。我從前行走江湖,為賺錢養(yǎng)活自己,不止一次在街上或酒樓里表演過,所以有現(xiàn)成的紙花瓣。”
凌歲寒驚嘆道:“這也是戲法?我還以為戲法都是憑空變東西那種呢。”
顏如舜笑道:“戲法本就包羅萬象,有很多種類。而扇戲純粹是練手的靈活與技巧,畢竟任何戲法都是離不開這一雙手的。據(jù)我所知,還有一些扇戲,乃是用扇子操縱紙人傀儡,讓它們在空中動起來,甚至演出故事。而我嘛,一般只用紙花或紙蝴蝶,便是因為它們足夠漂亮。”
謝緣覺聽得好奇:“明日若有空,我還能再看一次嗎?”
顏如舜道:“明日?”
謝緣覺道:“我這會兒想睡覺了。”
“也是,天太晚了,你是應(yīng)該早些休息的,那我送你到臥房?”凌歲寒發(fā)覺謝緣覺的呼吸好像還是與平時不太相同,心下生出些許擔(dān)憂,立刻開口。
而謝緣覺點點頭,沒有拒絕。
不過片刻,她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庭院里只余下顏如舜與尹若游兩個人,顯得更安靜了幾分。
“你也要休息了嗎?”顏如舜問。
尹若游搖搖頭,還低頭看著手掌心捧著的紙花瓣,忽道:“我想學(xué),你教教我吧。”
顏如舜略感驚訝:“學(xué)剛才的扇戲?”
尹若游揚(yáng)眉:“不可以嗎?”
顏如舜不禁愣了一小會兒,此刻尹若游臉上的表情極為生動鮮活,比她本來的美貌更令顏如舜驚艷。于是顏如舜也很快展顏一笑,頷首道:“當(dāng)然可以。”繼而將自己手中的折扇遞給了對方:“你先自己試試?”
尹若游接過折扇,思索片刻,將手中的紙花瓣往空中一拋,另一只手扇起扇子。
作為是習(xí)武之人,她的身材看起來纖細(xì),使出的力氣并不小,無數(shù)紙花瓣很輕松地被她扇起來,越飛越高,卻不能像顏如舜那般令它們優(yōu)美靈動地飛舞,仿佛是真的賦予了它們生命一般。是以又過不久,這些紙花瓣離尹若游越來越遠(yuǎn),她的扇子再扇不到它們,它們也就逐漸落下地。
尹若游無奈地收回扇子,轉(zhuǎn)身面向顏如舜,朝著她攤了攤手。
顏如舜啞然失笑:“你別著急,其實這個不難,只要掌握力道技巧便好。”她說著蹲下身,將散落滿地的紙花瓣全部撿起,繼而走到尹若游的身后,握住尹若游握扇的手,再次把所有的紙花瓣拋往上空,一邊手把手帶著對方扇動花瓣,一邊給對方講解其中的技巧。
而這個姿勢,相當(dāng)于她環(huán)抱住了尹若游。
剎那間尹若游的心跳加快數(shù)倍。砰砰砰恍若鼓聲響在她耳邊,讓她根本沒聽清顏如舜究竟說了些什么話。
她偏了偏頭,看向顏如舜的側(cè)臉,也看向顏如舜臉上長長的傷疤。兩人握扇的右手同時放下,本在不停飛舞的紙花瓣緩緩落到她們的發(fā)上與肩上。顏如舜呆了呆,才問道:“你不是想學(xué)嗎?怎么不動了?”
“沒什么,我只是突然覺得……突然覺得你之前說的話好像有些道理,或許這個人世間……確實也有一些美好之處……”尹若游的眼中有繁星燈火,更有顏如舜的容顏,“那你呢?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如此認(rèn)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