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時間流逝,她武功小有所成,她對自己越發有信心,已有好幾年沒再做過這個夢了。
直到這次中了胡振川與尚知仁的奸計,被那些江湖豪杰圍攻,被官兵關進大牢,又打碎了她的信心。凌知白武藝確實卓絕,可天下間比凌知白武功更厲害的高手絕對還有不少,憑她自己本身的武功,竟對付不了一個凌知白加二十來個江湖武士聯手,那么她不得不承認,縱然自己施展阿鼻刀法,殺得了上百人,卻不太可能殺得了上千人。而她幼時曾進過禁宮,她太清楚禁宮之中究竟有多少侍衛值守。
這才不禁讓她的噩夢重現。
而尚知仁的提議對她來說是很誘人的。
其實大崇十二衛,要數鐵鷹衛的地位最低,縱使是鐵鷹衛的將軍平時也很難有面見天子的機會,其他裨將甚至小兵更是絕對不可能近得了圣人的身。不過作為鐵鷹衛將軍,倒是有權安排自己衛隊將士在宮中的值守人員與時間,她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合理規劃時間路線,尋找接近謝泰的可能。
所以,若真能當上鐵鷹衛將軍確實是一條很不錯的路。
但凌歲寒的腦子里沒有閃過哪怕一瞬與尚知仁做交易的念頭。
卻不是怕尚知仁反悔。
尚知仁豢養了那么多暗探殺手,雖然各有所長,武功卻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上她——不然這一次尚知仁也不會與胡振川合謀,聯合眾多江湖高手的力量來對付她——經此一事,相信他很想找一個頂尖高手替自己辦事,所以她若是投誠,他應該會真心考慮。
然而秘冊根本不在凌歲寒的手里。
將秘冊的真正下落告訴尚知仁,必會讓他集中精力瘋狂對付尹若游。
而那幾年的夢魘,讓崔瑯真的另一句話同時在凌歲寒的腦子里回響“但你要記住,無論面臨什么處境,出于什么緣故,要做什么事,都不能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她當然記得,時時刻刻都記得,從來不曾忘卻。倘若在復仇的過程中,她做了任何一點點有違良心的惡事,哪怕最終報了大仇,也對不起自己的母親與父親。
何況,即便尹若游同意交出秘冊,尚知仁也愿意放過尹若游,她卻仍然不愿意投效那種人面獸心的奸賊狗官。畢竟她忍得了疼痛,忍不了惡心。
挫折磨難,或許暫時打碎了凌歲寒的信心。
永遠打不碎她的傲骨。
更打不碎她這個人。
她揚起頭,目光猶自桀驁,只是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沖著鐵欄桿外的官兵道:“你們怎么……怎么停手了?不繼續對我用刑了?”
“尚相公要我們留你一條命,你剛才都昏過去了,我們再不管不顧地打下去,豈不是要了你的命?而且……”那官兵頓了頓,皺眉道,“而且待會兒鄭寺卿馬上就要來了?!?/p>
“鄭寺卿?”凌歲寒不解,“誰?”
“大理寺卿鄭伯明,你的案子是由他與尚相公一同審理。”
約莫一盞茶時間過后,果然有一名高冠博帶的中年男子緩步走進大牢,走到凌歲寒的面前,觀察了一會兒她身上的傷,同樣支走四周官兵,隨即沉下臉色道:“尚相公究竟想讓你交代什么?”
“你是這案子的主審官之一,你不知道嗎?”凌歲寒懶得與他虛以委蛇,冷冷道,“也是啊,過了這么久才記起你要做的事,你能知道什么?”
“本官查案的習慣,在正式審問犯人以前,先到別處調查?!编嵅鬣嵵氐?,“據潤王殿下府邸眾人的證詞,那日挾持永寧郡主之人,乃是一名蒙著面的獨臂刀客,這特征很明顯,也很稀少,但絕不僅僅只有你一人——”
凌歲寒又冷笑了起來,語氣里全是嘲諷:“怎么,你想要替我洗冤?。俊?/p>
鄭伯明不理會她的插話,繼續有條不紊地道:“你最近住在無日坊內一座破舊宅院中,與你同住的還有三名來歷神秘的女子。工匠們上門修這座宅院的第一天,正是永寧郡主被挾持的同一天,而據工匠們的證詞,那日你們付錢請了他們上門,卻又一個不留地全部離開,其中你在離開的時候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窄袖緊身胡服,頭上只用一根烏木簪綰了發髻,裝扮與那日的刺客沒有任何差別。這般說來,你是那刺客的可能多了七八成?!?/p>
凌歲寒漸漸收起臉上的譏諷之意,神色變得愈發嚴肅。
鄭伯明接著道:“而那刺客挾持永寧郡主的目的之一,應該是為了一味藥材。藥材是救命之物,換言之,那刺客挾持永寧郡主的目的之一,也是為了救人,倒稱得上是其情可憫,但其行絕不可原,依照大崇律,逃不了死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