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顏如舜將水桶給謝緣覺送去,謝緣覺稍稍梳洗了一下,一切收拾妥當,這才道:“走吧。”
豈料竟是不巧,三人才走出庭院大門,沒走了幾步,還未來得及離開無日坊,忽見前方屋舍走出一個俊俏的青年郎君,驀然與她們對視,面露喜色,快步來到她們面前:“謝娘子!你沒事啊?!我聽說過你在百花宴上被鐵鷹衛抓去了,這是真的嗎?那你現在……”
“常郎君。”謝緣覺停步,向常萍行了一個叉手禮,“多謝關心,我不曾犯案,鐵鷹衛只是詢問了我一些事,便放了我離開。”
顏如舜本忍不住腹誹早不遇見,晚不遇見,偏偏在這時候遇見,又得耽擱時間,正不耐煩之時聽見常萍此言,狐疑道:“謝大夫被鐵鷹衛帶走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吳昌吳大夫啊。他今早還來找過我,詢問你們的情況,問你們有誰回來了。謝天謝地,你們都沒有事。”盡管和謝緣覺等人也只是一場未完成的生意的緣分,但常萍堅信她們清白無辜,出于最普通純粹的同情心,也不希望她們含冤受屈。
在她看來,吳昌定是與她一樣的想法,才會來打聽謝緣覺等人的情況。
顏如舜聽罷卻迅速皺起眉頭,側首望了凌歲寒與謝緣覺一眼。此前她們一直懷疑,吳昌找到無日坊并帶謝緣覺前往百花宴,乃是受了尹若游的指示,可是今早尹若游明明還和她們在一起,吳昌又找她們卻是為了什么?
事情的蹊蹺更多了,三人即刻告別常萍,繼續邁步向醉花樓行去。
命案發生的次日,醉花樓極為清靜,客人們暫時不能來此也不敢來此,樂妓們無事可做,大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休息,這更給了她們方便,很輕松避過他人耳目,上樓找到尹若游的房間,卻沒在屋里發現尹若游的影子。顏如舜頗為焦急,正要出門到別處去尋,忽聽墻角某處似乎傳出一點shenyin聲。
三人不約而同向聲音來源處望去。
謝緣覺又徐徐走到一方黃花梨圓角柜前,拉開柜門,果不其然見到蹲在柜中縮成一團的身影,輕聲問道:“你很喜歡待在這個地方嗎?”
柜中的女郎沒有任何回應。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面肌痙攣,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樣子,已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美貌。而她似乎也不愿讓旁人目睹她此刻的不堪,扭過頭,也轉過身,忍不住拿腦袋撞了一下木柜。謝緣覺的腦海里驀地浮現出昨夜她中毒之后的反應,心底道了一句難怪……
唯有自幼在疼痛之中生長的人,才能忍受疼痛。謝緣覺心有戚戚然,也蹲下身,將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卻聽尹若游咬著牙吐出一句:
“你……你解不了這毒……”
謝緣覺入世為的就是求名,一聽這話可不服氣,抬頭向顏如舜使了個眼色,兩人扶著尹若游的身體一起將她拉了出來,隨即三根手指搭在尹若游的手腕,探了會兒她的脈搏,又觀察了會兒她的臉色,才沉吟道:“是七苦散么?”
尹若游睜大眼睛,目光里露出些驚訝與欽佩。
顏如舜蹙眉道:“這是什么毒?”
謝緣覺道:“此乃百年前一位毒術高手所制之毒,取金環蛇,銀紋蝎、豹頭蟾、錐心蜂、黑花蟻、鐵箭蜈蚣、紅血蜘蛛這七種世間至毒之物煉制而成。若不能提前服下解藥,每隔七日便會發作一次,每一次都會被劇痛折磨整整一天;待到第三次,也就是第三個七日,若還無解藥壓制此毒,便會七竅流血而亡。而它的解藥分為兩種,其一只能在七日之期來到之時暫時消解疼痛。你中此毒至少已有七八年,應該一直都是服用的這種解藥吧?”
尹若游依然沒答,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著,仿佛蛇的扭動。
顏如舜則迫不及待地問:“那要徹底解毒,永不再復發,需要什么解藥?”
謝緣覺道:“解毒的方子我知道,只是……所需的七種藥材太過珍貴,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尋常藥鋪是絕對買不到的。”
尹若游終于微微張開口,難抑的shenyin再次從唇間溢出:“我就說……你解不了這毒……”
謝緣覺不與她爭辯,一翻右掌,指間持著數枚銀針在剎那間刺入她身上十余處要穴,不過頃刻,她遂覺體內的疼痛緩解了許多,雖然沒能完全止痛,但已在她能夠忍受的范圍內。
“這里不方便煎藥,只能暫時如此。待會兒我寫一張藥方,每隔七日,照此方煎藥服用,自然能消解疼痛。而如果你能找到那七種藥材,我也可以為你配制真正的解藥。”在她訝異的神色之中,謝緣覺淡然開口,“你說這毒,我解不解得了?”
尹若游一愣,低頭看向自己身體上的銀針,嘴唇翕動,最終欲言又止。
顏如舜再次插話道:“既然這七種藥材在尋常藥鋪買不到,那么還有哪里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