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并不能代表顏如舜不在附近,說不定她這會兒隱藏暗處靜觀事態發展也未可知,但卻一定代表凌歲寒目前還在別處,尚未得知此地發生之事,不然以她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個性,早就站了出來與胡振川爭辯。
盡管與凌歲寒認識時間不長,謝緣覺已摸清她的脾氣,是以心念一動,又想:胡振川應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當做嫌犯押走,而自己和胡振川再這么對峙下去,倘若待會兒凌歲寒終于來到此處,看見眼前情景,與胡振川一言不合,只怕免不了出手與鐵鷹衛的官兵打起來,更怕她控制不住又施展出阿鼻刀法,保不準慶樂坊成為人間煉獄。
——謝緣覺平生最厭惡之事便是sharen。
她適才之言,是她的真心話。
血流成河的場景,她永遠不想見到。
思及此,她點點頭,坦然自若地道:“好,若只是審問,我可以答應。”
她明白胡振川是將自己當做了替罪羔羊,然而最壞結果無非便是在鐵鷹衛待上一陣子,獄事莫重于大辟,朝廷對于死刑的判決極其慎重,沒有真憑實據,鐵鷹衛不會有權力將自己斬首。
于是片刻后,一旁映日池上,與不遠處被樓臺掩映的角落邊,兩雙秋水盈波般的眼睛,不約而同注視著謝緣覺跟隨其中數名鐵鷹衛官兵離去。
如謝緣覺所猜測的那般,鐵鷹衛眾官兵趕到映日池之時,顏如舜已隱藏在附近,靜觀其變。
她性格比凌歲寒沉穩得多,雖也對胡振川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惱火,但明白自己此刻貿然出現,非但幫不到謝緣覺什么忙,還會造成更大的麻煩。即便憑她的輕功,要帶著謝緣覺突圍不難,可如此一來,謝緣覺從此成為逃犯,實乃下下之策。
因此哪怕眼看著謝緣覺的背影漸漸消失,顏如舜也只遲疑了一瞬,仍在原地不動。反正以謝緣覺施毒的本事,誰又能傷害得了她呢?她毫不猶豫答應接受鐵鷹衛審問,或許有她自己的考量。
而要徹底洗清謝緣覺的嫌疑,最好是揪出真正的sharen兇手。
顏如舜是唯一一個目睹這樁案子過程的知情人。正因如此,她越發為難,思索半晌,最終決定去探探尹若游的口風。
——若所料不錯,前不久尹若游帶走彭烈,與今日她sharen嫁禍,這兩者之間應有關聯。須得先弄清她的目的,才能破了此局,想出更好的為謝緣覺脫罪的方法。
百花宴被迫終止,尹若游這會兒已回到醉花樓中。
桓炳既是死在這百花宴上,慶樂坊內各家妓館,尤其是這醉花樓,無論樂妓還是客人,都被刑部與大理寺的官員問了話。當然,與尹若游等人的交談,只是簡單的詢問,而非審問。在辦理此案的官員們眼中,這些“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絕對不可能有本事殺得了桓炳這樣身強力壯的武將。
答完了話,尹若游遂返回房間歇息。顏如舜正想直接現身與對方一談,忽聽不遠處腳步聲響,又藏身不動,不一會兒果然走來一人,赫然正是她之前在尹若游屋里見到的那名緋衣少女。
再次來到尹若游面前,那少女只打了一聲招呼,隨后站在原地,捏著衣角,欲言又止。
“你想問我今天去了哪兒?”尹若游半臥半坐在小榻上,斜倚枕屏,好似很疲倦的模樣,望向她的眼神卻仍很溫和。
其實尹若游平日里行事便十分神秘,神出鬼沒不止一次,醉花樓的姐妹雖對此頗感好奇,但都默契地不詢問不打聽。蓋因這些年來尹若游對她們極為照顧,誰患了病,她都會請大夫為其醫治,誰受了欺負,她都會設法為其討回公道,姐妹們自然相信她私下里無論做什么事都不會害了大家,相反還會給她們帶來好處,那么只要她需要,她們隨時隨地可以為她打掩護。
然而今日之事與眾不同,尹若游離開的時間,與桓炳被殺的時間太過巧合。殺害朝廷高官的罪名,可沒人擔待得起。那少女愁眉深鎖,點了點頭,才吞吞吐吐地道:“尹姐姐,桓炳他……他……”
尹若游道:“我今日不曾見過桓炳。”
那少女對她的話毫不懷疑,登時松了一口氣:“我就猜這事和你沒什么關系。”說著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道:“尹姐姐,你知道么,我剛剛打聽過了,聽說桓炳死得可慘了,好像兇手把他整個腦袋都砍了下來,也不知道這人和桓炳有什么深仇大恨,手段竟然如此殘忍……”
尹若游道:“你很害怕嗎?”
那少女頷首道:“如果那兇手只是和桓炳有仇也就罷了,但他是在醉花樓動的手,我只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