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頷首道:“是。”
道破辛秘贖前罪,指點求醫暗查訪(五)
晌午,孫府的仆役們抬著一頂軟轎,跟隨醫工吳昌前往無日坊。孫榮坐在轎中,全身裹著狐裘斗篷,還在不停發抖,時不時掀開轎簾詢問還有多遠的路程,忽然在臨近目的地之時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喚了一聲:
“常平!”
男裝的年輕女郎停步回首,看清楚是轎中之人的模樣,眼中的嫌棄一閃而過,臉上卻還是揚起笑容,走了過去:“真是巧啊,竟然在這兒碰上郎君。郎君的身體還是不大舒服嗎?今日陽光正好,你還穿得這么厚,是感染風寒了?那該在家好好休息,還出門奔波做什么呢?”
“別裝模作樣!”孫榮怒極,“我身體到底怎么回事,你比誰都清楚!我問你,那兩個妖女和你一樣都住在無日坊,我派人跟你打聽她們去向的時候,你為什么說不知道!”
“妖女?”常萍故作不解地想了想,“我不明白郎君的意思,我活了這么多年,從沒見過這世上有什么鬼神,當然也從沒見過什么妖女。我看郎君臉色還是不怎么好,是準備去求醫吧?如果你想見的人真的是妖女,你說她會給你治病嗎?”
孫榮原本滿臉怒色,聽見她最后一句話,陡然一驚,只怕她到謝緣覺跟前說上幾句壞話,謝緣覺更不可能給自己解毒,只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剛才是糊涂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你可千萬別把那些話告訴給謝大夫。常小兄弟,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可憐可憐我,帶我去見謝大夫一面行不行?”
無日坊往哪里走,隨便找個人問路都行,常萍愿不愿意帶路其實無關緊要。孫榮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不過是希望她在謝緣覺面前給自己求個情,因此說完最后一句話,他給身旁仆役使了個眼色,當即便有仆役給常萍遞去一串銅錢。
常萍生在市井之中,知道錢財的重要,絕不會跟它過不去,接過那串錢在手里顛了顛,道:“本來她們是住在那兒的,不過只住了一晚而已,昨日一早就和我告辭,如今她們在什么地方,我的確不曉得。”
孫榮皺眉道:“可我聽說她們還在那兒沒離開?”
常萍道:“我這一回說的是真話。你若不信,我帶你去那宅子瞧個清楚。”
孫府仆役繼續抬著轎子,又過小半炷香的時間,到達無日坊內占地最多卻也最為破舊的那一座大宅院的門口,常萍抬手敲了幾下門,不一會兒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人現,站在門檻內的女郎身材高挑,一身雪白的翻領袍,腰系長刀,右邊袖管空蕩蕩的隨風微微飄起。
常萍驚呼出聲:“凌娘子?你怎么還在這兒?你不是昨天就告別離開了嗎?”
“發生一點事,我打算暫時再在這里住幾天。”凌歲寒側首瞧了一眼轎里的男子,下一句話的聲音便多了幾分明顯的寒意,“你是帶著他來找謝緣覺的?”
常萍點點頭,滿腹疑竇地問道:“謝娘子也還在這兒繼續住嗎?你們又遇到了什么事?”
事情詳細經過,凌歲寒當然不能與常萍明說,正沉吟間,顏如舜與謝緣覺也在這時緩步行至大門口。孫榮見狀也顧不得身體的痛苦折磨,一步跨出轎子,幾乎是撲到了謝緣覺的面前,在她面前跪下,連聲求饒。
謝緣覺目光移到他身上,神色依然淡漠得不露絲毫感情,平靜道:“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我向謝大夫保證,從今以后必定痛改前非,只做好事善事,絕不作惡。我……我昨晚已經做了一件善事。”孫榮每說一個字,身體便要抖一下,牙齒甚至在打顫,艱難地從懷里摸出一張紙,雙手遞給謝緣覺,“謝大夫你看,這個是我剛給善照寺捐的功德錢,善照寺給我的憑證,這算不算好事?你是大慈大悲觀音菩薩轉世,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誰知“善照寺”三個字他一說出口,謝緣覺心中一震,剎那間她的神色有了些控制不住也掩飾不住的變化,愣了一會兒神,才緩緩伸手接過那張功德憑證,低首沉吟不語。
凌歲寒在旁向孫榮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們住這兒的?”
孫榮道:“是吳大夫告訴我的。”
凌歲寒道:“吳大夫?”
“鄙人姓吳名昌,也是長安城內的一名醫工。”吳昌當即上前兩步,向眾人行了個叉手禮,解釋道,“昨日孫郎君身患奇毒,派人請我上門為他醫治。可惜鄙人醫術不精,莫說解毒,就連他究竟中了什么毒也沒能瞧出,所以……所以鄙人心下好奇,打聽到了常郎君的住處,心想來碰個運氣,或許謝大夫也住在這里,想要見您一面,向您請教請教。”
這話倒也說得合情在理。但凌歲寒不動聲色,目光注視吳昌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