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將軍。”凌歲寒道,“你這是……”
馬上之人姓胡名振川,乃是正四品的鐵鷹衛將軍,今早與凌歲寒見過一面,是以雙方認識,他嘆了口氣道:“她是你的朋友?那看來……”
凌歲寒未經思索,脫口就道:“不是朋友?!?/p>
胡振川奇道:“不是朋友,怎么一路同行?”
凌歲寒解釋了緣故。
胡振川聽到她們是偶然相遇,看向謝緣覺的瞳孔瞇起來,沉聲道:“今早你把彭烈交給我之時,我曾問過你彭烈身上那幾道外傷是誰給治的,你說的那名大夫便是你身旁這名女子嗎?”
方才凌歲寒未曾細想便答話,這會兒見胡振川神情有異,沉默思索起來:彭烈已被擒拿歸案,他們如今不去審問,卻跑來找之前為彭烈治傷的大夫,難不成發生什么變故?
而她不言語,謝緣覺反倒點點頭,揚聲道:“不錯,不止他身上的外傷,他體內九曲掌之傷,亦是我為他治好?!?/p>
“果然是你!”胡振川怒道,“好啊,你既然爽快坦白,那我問你,你和彭烈究竟是何關系,為何要救他?”
“他是病人,我是大夫?!敝x緣覺不啰嗦,只淡淡說出這八個字。
胡振川冷笑道:“僅僅如此嗎?”
凌歲寒見他目光里充滿懷疑,她雖對謝緣覺毫無好感,也不愿她被冤枉,蹙了蹙眉道:“她是大夫,治病救人,天經地義,就是腦子有些糊涂,所以連惡人也救。但后來彭烈傷勢痊愈,我要將彭烈抓捕歸案時,她并沒攔著。現如今彭烈已經落網,胡將軍又何必計較此事?”
“我沒問她昨日為何要給彭烈治傷?!焙翊ㄕZ氣更厲,“我問的是她今日為何劫獄救走彭烈?!”
“劫獄?”凌歲寒詫異道,“彭烈逃獄了?”
彭烈在鐵鷹衛的獄室里被救走,不僅僅丟了鐵鷹衛的面子,甚至極有可能令鐵鷹衛眾多官兵獲罪。胡振川急不可耐,一方面派出部下四處追查,另一方面又請別家官署衙門的同僚幫忙。正巧,便在胡振川與長安尉談話之際,碰上一名百姓前來報案。
那百姓聲稱他今日突然摔倒,xiong口疼痛難忍,本以為是自己生了怪病,趕忙請來隔壁醫館的大夫為他醫治,那大夫卻說他可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他大驚之下,懷疑是兩名女子要謀害于他,因此來請官爺為他做主。
聽見這施毒之人是一名女子,胡振川登時回憶起今早凌歲寒敘述里的那名女醫——能治好九曲掌之傷的,絕非普通大夫,十有八九是江湖人士。胡振川立刻問了些情況,得知那名叫做常平的牙人,與景原坊這家客棧的老板有生意往來關系,估摸著他會帶著他的客人前來這家客棧居住,遂連忙縱馬趕來。
此時,四周百姓聽說那無惡不作的大盜彭烈居然又逃脫法網,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怒罵起了那劫獄的惡賊。
而胡振川右側馬上,坐著一名三十歲左右年紀的女郎,亦是一身鷹紋玄服的裝扮,沉思少頃,偏頭在胡振川耳邊低聲道:“將軍,現在我們并無確鑿證據證明她是劫獄之人,僅僅因為懷疑,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如此指責,恐怕不太好吧?”
胡振川還未答話,凌歲寒反應過來,率先問道:“彭烈是哪個時辰被人劫走的?”
胡振川冷哼一聲道:“今日巳時。”
“那便絕不會是謝大夫。”凌歲寒斷然道,“那時候謝大夫還在我身邊,沒離開過我的視線,她做不到把自己一分為二去劫獄?!?/p>
先前彭烈能被擒獲,凌歲寒立了大功,就沖這一點,江湖里誰都有可能是劫獄之人,唯獨她絕不可能。是以有了凌歲寒的擔保,大多數鐵鷹衛官兵已打消對謝緣覺的懷疑,畢竟她是沒必要說謊的。
哪料到胡振川依然不依不饒:“她做不到把自己一分為二,可是焉知她沒有同伙?”
凌歲寒愕然道:“你憑什么認為這事一定與她有關?”
胡振川道:“她和彭烈若不是一伙的,為何在明知彭烈身份的情況下,還要為彭烈治傷?況且她昨日還在長治縣,今日便進了長安城,必定是為營救彭烈而來。謝大夫——”說到此處,他冷冷看向謝緣覺:“麻煩你老實一點,先乖乖跟我們回去吧,只要你說出彭烈下落,我們會對你從寬發落?!?/p>
如果只是對謝緣覺有所懷疑,或許還有幾分道理,偏偏胡振川這句話是斷定了謝緣覺犯案的意思,則顯得極其荒謬。
好歹也是堂堂正四品的將軍,能坐上這樣的位置,總不至于純靠武力,頭腦簡單吧?謝緣覺并不答他的話,微微仰首,坦然而平靜地迎接他凌厲的目光,若有所思之際,忽地一道身影遮擋住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