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謝妙的意料,聽罷她之言,九如并未立即回答是與否,靜靜佇立于窗邊月下,仿佛沐浴于霜雪之中,良久,才道:“待定山派的人帶走山嵐的尸體,我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過些日子你自會知曉。”
謝妙見她臉色始終冷冰冰的,“哦”了一聲,不敢再問,稍過片刻,倏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我想寫一封信寄給我阿父。”
盡管已決定不再擅自離谷,可是凌家“謀逆”案的來龍去脈她總要向父親問一個清楚。思及此處,謝妙不自覺地緩緩抬起一只手,隔著衣料撫上懷里的狼牙吊墜,望向窗外澄澈明月。
——符離,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
月落日出,天色明麗,白云中霞光燦然四射,連綿不絕的青山涂抹上橘紅顏色。風(fēng)中送來的草木清香將凌澄喚醒,她躺在一張木床之上,睜開雙眼,正對著大開的窗戶,看見的便是如此景象,令她幾乎懷疑先前所經(jīng)歷種種事情都只是她的幻夢一場。
然則當(dāng)她迅速起身,低下頭看向自己只有半截的已經(jīng)被包扎好的右臂,感受到斷臂處的疼痛,心中一慟,遂知家破人亡皆是事實。只是不知自己此時此刻身在何處?地獄定不會有如斯美景,難道這是仙界不成?凌澄從前本不信神佛,可自從父母死后,她忍不住想這世上如果真有神仙,阿父和阿母生前做了那么多善事,死后必定會升天成仙。
她忍住疼,迫不及待地跑出木屋,只見遠(yuǎn)處層巒恍如一扇扇青綠屏風(fēng),彩衣環(huán)佩的年輕女郎以花樹為床,彩霞為被,細(xì)長的樹枝在其身下?lián)u搖晃晃,竟能始終保持平衡。凌澄完全看傻了眼,直到那女郎打了個哈欠,從樹枝上做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慢悠悠開口問了一句:
“你終于醒了?”
凌澄才猛地回過神來,詫異道:“你是誰?”
此人容貌堪稱絕艷,顧盼生輝,比凌澄生平所見人物都要美上三分,聞言沖著凌澄一笑,竟更有勾魂攝魄之意:“我好歹救了你的命,是不是應(yīng)該我先問你問題?”
“是你救了我?”
凌澄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從那么高的懸崖落下來,縱使崖底是廣闊江河,可沖擊力依然不小,怎么可能毫發(fā)無損呢?難不成這人也是個什么神醫(yī)嗎?她立刻向?qū)Ψ降懒酥x,但不敢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只說自己名喚符離,繼而抱抬起僅存的左手舉到xiong前握成拳:“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敢問恩人尊姓大名,我以后一定會報答您的!”
她見對方姿態(tài)瀟灑,坐臥于樹枝之上,而與之相鄰的另一株桃樹還掛著一柄刀鞘華美的環(huán)首刀,已猜出對方必是身懷武藝的江湖人士,是以模仿著她從蘇英那里學(xué)會的江湖禮節(jié),真心實意地詢問。
盡管她如今身處逆境,仍懷感恩之心,即使現(xiàn)在一無所能,也要牢牢記住對方的名字,日后再報。
那女郎卻無所謂地道:“我救你只為滿足一下我自己的好奇心,不算是你的恩人,報恩就免了吧。”
“好奇心?”
“不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世上怎么會有人狠得下心來自己砍掉自己一條手臂,所以想要將你救醒,瞧瞧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瘋。如今看來,你的精神倒還正常,那我就更奇怪了,你是討厭自己的右臂嗎?”
凌澄大驚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臂是我自己砍斷的?”
“自然是看出來的。”
“這怎么可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