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出門吃飯去!”溫禧堅信,沒有什么煩惱是一頓飯不能解決的,若是有,那就吃兩頓!溫禧鎖好門,先帶著弟弟妹妹去尋了王氏,王氏指路:“出巷子往東走,過兩條巷子口右轉,有家宋嫂魚羹,味兒做得地道,你們保準喜歡!價錢也公道,你們姊妹十幾文準夠!”溫禧一行按指示走,果然見一家沿街的鋪面,掛著“宋嫂魚羹”的幌子,因著正是飯點,人頭攢動,連店門口也擺著兩三張小方桌。
跑堂的伙計伶俐眼尖,看到他們三人忙出來招呼:“小娘子來啦,里頭滿了,門口這張小桌行不?哎,得嘞,馬上給您收拾出來!”小伙計手腳也麻利,下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殘羹,又用抹布擦干凈,招呼他們:“您幾位來點什么?看您幾位眼生,第一次來吧?咱家招牌就是魚羹,料足味鮮,吃過的都說好!”祐哥兒和禔姐兒都等著溫禧決定,溫禧點頭:“那就魚羹吧!”招牌菜備得多,做得快,味道也有保障,正適合他們如今饑腸轆轆想飽餐一頓的狀態。
小伙計高聲唱道:“三碗招牌!”又回頭,“您稍坐,馬上就來!”等待的功夫,溫禧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店內的食客,有穿短打的力夫,風塵仆仆的行商,也有帶著孩子的娘子,甚至還有一桌穿著半新不舊儒袍的讀書人。
看來這家店價格確實實惠,屬于大多數人能吃得起的。
沒多久,三碗熱氣騰騰的魚羹便端了上來,粗陶大碗里,湯汁濃稠雪白,魚肉細如韭葉,沉浮其間,另有香菇絲、火腿絲、蔥絲、姜絲點綴其間,一股魚鮮的香味撲面而來,這“色香味”便占了兩項了。
禔姐兒小聲道:“好香啊!”溫禧提醒:“小心燙。
”拿起湯匙,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入嘴里。
魚肉片的極薄,火候恰到好處,魚羹入口溫潤順滑,湯汁濃郁鮮美,用的雖是河鯉,卻沒有絲毫腥味,香菇絲和火腿絲更是增添了一絲風味,果然好吃!祐哥兒和禔姐兒吃的頭都不抬,溫禧暗笑:真是兩個小吃貨啊。
溫禧一邊吃一邊想,就算溫祈真是殉職了,他們也不能回金陵,有親族的孤兒,是逃脫不了親族的盤剝的。
這顯州是新興城市,一切欣欣向榮,不如就在這留下。
雖說探親的文引到顯州后最多只能待六十日,那也不是沒有辦法,一路上跟馬義聊天,溫禧得知顯州目前的政策是置業就能安戶,幸而自己還有一百兩的便錢券沒動,其他流動資金也還有余。
實在不行便置辦個鋪子,自己又有手藝,這顯州貿易發達,做點吃食營生養活自己和弟弟妹妹還是有信心的。
白手起家,這不是她最擅長的嗎?前世她靠做美食博主賺了本錢后,盤下一家快倒閉的菜館,經過三個月的經營便轉虧為盈了。
另外,祐哥兒已經十歲,也得去學堂念書,若是沒有讀書的天分,去學個手藝也行。
至于禔姐兒,雖說大晟有女學,但是多是在汴京以及文化發達的江南地區,顯州是沒有的,不妨讓禔姐兒先跟著自己,說不得禔姐兒耳濡目染也喜歡做吃食呢……一想到未來的打算,溫禧便充滿了干勁,心中的郁悶之氣已經去了九成。
不過,她還是希望溫祈好好活著,至少為了祐哥兒和禔姐兒,這倆孩子怎么能承受住接二連三的打擊。
謝叢獨自一人立在空曠的庭院中,回想起一張年輕、充滿活力、總是帶著點傻氣的笑臉:“叢弟,你看這刀,離家之時,我家特地給打的!等我立了功,得了賞錢,回去就給把鋪子翻新了,你不知道,我家木作鋪子,是遠近聞名的質量好……”謝叢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那場仗打了七天七夜……漫天的箭雨、震耳欲聾的喊殺、噴濺的血液、倒下的同袍……混亂中,他親眼看著溫祈像一頭豹子沖入敵陣,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起初是瘋狂的搜尋,后來是上級諱莫如深的沉默,再后來……是“叛徒”的流言悄然滋生。
他曾憤怒地反駁,也曾痛苦地懷疑,又漸漸將之埋在心底。
直到那天,那個女孩帶著與溫祈相似的眉眼輪廓,拿著那封字跡熟悉的家書,猝不及防地闖到他面前。
“溫禧……”
謝叢喉結滾動,無聲地吐出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