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滾水與滾燙的醬汁、羊肉相遇,發出歡快的沸騰聲。
溫禧加入幾段小蔥、幾根陳皮絲,又倒入滾刀切好的蘆菔,最后加了少許粗鹽調味。
蓋上陶罐蓋子,只留一條小縫讓蒸汽緩緩溢出,溫禧將爐膛里燃燒的木炭用火鉗撥弄一下,蓋上一點薄灰,只留下溫吞的火苗,穩穩地舔舐著陶罐的底部。
“好了,讓它慢慢燉著吧。
”溫禧抹了把額頭的細汗,臉上帶著笑。
禔姐兒一臉期待:“阿姊,這羊肉好香啊!都趕上白天的羊湯了!”溫禧說:“那當然!”祐哥兒坐了一會兒,閑不住似的,又開始收拾小木桌,把菜刀和菜板擦拭干凈放回箱子,又翻出剛買的陶碗竹筷擺好。
罐蓋緩緩飄散出濃郁的香氣,這香味不再像爆炒時那般張揚,卻更加綿長深厚,像一條誘人的絲帶,纏繞在艙門附近,勾得人心癢難耐。
等待的時間里,溫禧將下午打包回來的、已經冷掉的胡餅放在爐邊烘烤。
炭火的余溫很快讓餅皮重新變得焦脆,芝麻的香氣也被激發出來。
約莫燉煮了半個多時辰,溫禧小心地揭開陶罐蓋。
“呼——”一股白色蒸汽沖天而起,罐中的湯汁已收濃,呈現出誘人的紅色,濃稠地包裹著每一塊燉煮得酥爛脫骨的羊肉。
羊骨上的筋膜都已軟糯,肥肉部分晶瑩剔透,瘦肉則絲絲分明,吸飽了醬汁的精華。
溫禧用竹枝輕輕戳了一下羊肉,肉塊便順從地分離,軟爛無比。
她撒上最后切好的翠綠蔥花和芹菜末,一點碧綠點綴在濃油赤醬之間,更添生機。
“開飯了!”溫禧笑著將陶罐端進艙內,放在小桌上。
祐哥兒夾起一大塊連著骨頭的羊肉,吹了吹氣,小心地咬下去。
“唔!”他眼睛瞬間瞪圓了!那羊肉入口,幾乎不用咀嚼,酥爛的肉質帶著豐腴的油脂便在舌尖化開,濃郁的醬香、肉香、還有各種香料的味道瞬間充滿了口腔!羊肉的膻味被黃醬和香料完美轉化,不僅不令人反感,反而增添了鮮美。
羊骨縫里的筋和骨髓更是精華所在,軟糯黏唇,鮮美無比!這味道,比中午那碗羊湯,不知濃郁了多少倍!“阿姊!太好吃了!比…比那個羊肉湯還好吃!”祐哥兒燙得直哈氣,卻舍不得停下,含糊不清地喊道,小臉上滿是幸福的紅暈和難以置信的驚艷,“阿姊在哪兒學的方子,竟這么好吃!”溫禧用早就想好的借口搪塞:“之前娘給長豐樓做物事兒,好幾次我跟娘一起去送貨,就悄悄在灶房外面偷聽,想著吃不起這正店的好菜,回來有機會自己做也行。
”祐哥兒驚嘆:“怪不得如此好吃,阿姊太厲害了!第一次做就能這么香!”溫禧笑道:“雖然是第一次做,但是心里已經琢磨過無數次了,不然這么多料子哪能一下子記得住,不止做吃食如此,做其他事也要如此的,勤思考總沒錯。
”溫禧發髻稍有些散亂,燈光映照在臉上,神色溫柔,像極了母親徐素——在那些病重臥床的日子里,母親就是這般溫柔教導他的,要他多聽阿姊的話,照顧好小妹。
祐哥兒感覺眼眶有些濕潤,點頭:“我曉得了。
”禔姐兒倒是沒抬頭,只一邊聽一邊吃著一塊蘆菔,湯汁已經浸入,燉煮的十分軟爛入味,不用費勁去咬,嘴唇一抿就化在嘴里,吃得禔姐兒眼睛都瞇了起來,連連點頭:“香!阿姊好厲害!”兩邊的雙丸髻上扎的新頭繩一晃一晃的,甚是可愛。
溫禧看著弟妹滿足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她自穿過來后就在盤算著給自己和祐哥兒、禔姐兒補充營養,姊妹三個都面黃肌瘦,顯然是之前的錢都拿來給母親治病,對于口腹之欲就先忍著了。
她自己也夾起一塊肉,細細品嘗,味道確實不錯,黃醬的運用是關鍵,香料也搭配得恰到好處。
姐弟三人就著軟爛濃香的紅燒羊肉,啃著烘得焦香酥脆的胡餅,吃得額頭冒汗,滿嘴流油。
而這紅燒羊肉的香氣,也早已穿透了并不嚴實的艙門木板,在昏暗的過道里飄蕩。
附近幾個艙室里,隱約傳來幾聲清晰的吞咽口水的聲音,以及壓低的議論:“嘶……這誰家燉肉呢?香死個人了!”“好像是新上來那姐弟仨?在門口支了個小爐子……”“嘖,聞著像是羊肉?還放了醬?這味兒可真地道!比食所那豬食強百倍!”“唉,別說了,越說越餓,把咱今天剛買的肉饅頭拿出來吃吧……”甚至有人忍不住,假裝路過,在溫禧艙門放慢了腳步,狠狠地、貪婪地吸了幾口那勾魂奪魄的肉香,才戀戀不舍地快步離開,仿佛多吸幾口,就能解了腹中的饞蟲。
溫禧隱約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沒說什么,只是又給祐哥兒和禔姐兒各添了一大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