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眼前這個沉默倔強、帶著一身狼狽卻依舊挺直脊背的女人,看著她低垂的眼睫下那片深不見底的幽潭,方才情急之下對著皇祖母說的那句“有些不同”竟然又再次在他心中掀起漣漪。
……午后。
宸安居的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絲冬日午后的暖意。
顧驚鴻端著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郁藥味的湯盅而進,腳步放得極輕。
屋內,蕭承硯已披衣坐在臨窗的軟榻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卻恢復了往日的清亮與銳利,如同冰封的湖面,映著窗外灰白的天光。
顧驚鴻將藥盅輕輕放在榻邊小幾上,垂首退開一步,姿態恭謹,卻帶著一些疏離。
“王爺,該喝藥了。
”蕭承硯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她身上。
視線掃過她額角未消的青紫,掠過她肩頭被仔細縫補過卻依舊能看出破損痕跡的衣料,最后定格在她低垂的、掩藏著所有情緒的眼睫上——昨夜失控,竟是傷到了她。
他看著碗中棕褐色的藥,愣神一會兒,終究“嗯”了一聲,擰眉喝完一整碗的藥。
顧驚鴻依言不動,依舊垂首侍立。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帶著一種無形的張力。
終于,蕭承硯開口:“顧驚鴻,昨日,藥力焚心亂我神智,所見所思,皆被欲念與怒火扭曲。
本王確實失態,也……錯怪了你。
”顧驚鴻聽到這里,倏然抬首:“錯怪?”蕭承硯的眸子從顧驚鴻身上轉移向窗外,看著外頭再度飄起的雪花,寒冷讓他的思維變得清晰。
“其一,那藥,是虎狼之藥,霸道熾烈,其目的在于催人情欲,亂人心智。
若真是你所下……”他的腦中飄過顧驚鴻昨日的抗拒,“你目的為何?是為了讓本王對你情動難抑,行那茍且之事?”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可你昨夜被逼到絕境時的反應,從始至終,只有抗拒與厭惡。
若真是你下藥,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第一個目的,在你抗拒的態度面前,便不攻自破!”蕭承硯回過頭看了一眼瞳孔微縮的顧驚鴻,又看向窗外。
“其二,下藥時機。
昨日在暖閣,你與公孫矜瑤爭執糾纏之時,眾目睽睽。
若那時下藥,風險何其之大?稍有不慎便會暴露。
以你之能……不至于行此拙劣愚笨、自尋死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