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看著眼前女子蒼白如紙的面容,那雙水眸無辜又惶惑,再想到此人是由王爺心腹侍衛長風大人親自抱入府中,離去前更是特意囑咐“好生照料”,心中權衡再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姑娘若是真想透氣,屬下還是得陪著……便在這附近略走走吧,切莫行遠。
”王府規矩森嚴,守衛的這點要求自然在顧驚鴻的預料之內。
她面上露出感激又帶點歉意的神色:“有勞大哥了……是妾身思慮不周,添麻煩了。
”顧驚鴻素色斗篷裹著纖細的身形,腳步虛浮緩慢,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片刻后,她柔聲開口:“長廊幽深蜿蜒,雕梁畫棟莊嚴氣派,樹木花草蓊蔚蔥蘢,移步動景,燼王府名不虛傳。
”守衛跟在后頭默默地點頭,愈發覺得這姑娘欣賞美景的樣子自成一景。
走在前頭的顧驚鴻,目光看似隨意流轉,實則精準地掠過每一處飛檐斗拱的接縫,每一扇緊閉門窗的雕花,每一根廊柱底部的基石紋路。
腦中飛速運轉,將每一步丈量的距離,每一處捕捉到的建筑結構細節,迅速在識海中構建、疊加、推演——步數:一百二十步,左轉回廊。
守衛巡更間隔:約莫一炷香,三人成隊,路徑固定無變。
府邸布局:中軸對稱,主殿雄踞正北,書房隱于西側。
此處回廊石階邊緣磨損異常,顯是常有人行,通往偏僻側院。
西首暖閣,其下地磚鋪設方向與旁處存有毫厘之差,其下必有夾層……她不動聲色,在腦中構建著王府的建筑圖。
行至一處雕花繁復、視野被幾根粗大廊柱略微遮擋的回廊轉角時,顧驚鴻扶著廊柱,似乎不勝寒風,身子晃了晃,低低咳嗽了幾聲。
“姑娘小心!”守衛下意識地靠近半步,欲伸手攙扶。
就在這一瞬!顧驚鴻借著廊柱的掩護,足尖在厚絨毯上極其輕巧地一點,身形如同融入陰影的煙絮,悄無聲息地一個滑步,瞬間閃入廊柱后一條被巨大盆景半掩著的、通往西側小徑的岔口。
守衛只覺得眼前素色斗篷的影子一閃,再定睛看去,方才扶著廊柱咳嗽的嬌弱身影竟憑空消失了,眼前只余意見素色斗篷!他急急繞過廊柱,卻只見那條小徑空寂無人,遠處假山嶙峋,花木扶疏,哪里還有半分人影?“姑、姑娘?”守衛手中握著那件斗篷臉色驟變,疾步追入小徑,茫然四顧,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人呢?!”他一臉驚愕與焦急,在原地急得團團轉,根本不敢相信一個病弱女子便這般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顧驚鴻匿身于假山暗影之后,冰冷的視線掃過遠處那抹握著空斗篷、倉皇四顧的身影,確認其并未發現自己的蹤跡,眸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冰冷的了然。
旋即,轉身融入更深的庭院陰影,如一滴水匯入寒潭,朝著王府西首潛行而去。
她身形如魅影,巧妙地避讓開偶爾路過的低眉順目的仆役,同時依據眼前所見蛛絲馬跡,在腦海中飛速勾勒著燼王府的隱秘脈絡……行至西首一處看似尋常的暖閣前,她的腳步一頓。
這暖閣位置偏僻,但連接它的回廊路徑卻顯得刻意冗余,仿佛在無形中將其孤立。
更細微處,暖閣外墻所用青石,色澤與相鄰建筑有著難以言喻的微妙差異,非她這般眼力毒辣之人絕難分辨。
尤為關鍵的是,暖閣門前那幾方青磚,邊緣的磨損痕跡異常深重且光滑,絕非尋常步履踩踏所致,倒像是……經常承受重物碾壓或頻繁啟閉的摩擦。
密室入口,十之八九便藏匿于這暖閣之內,只需尋到那開啟的機括或是鑰匙……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暖閣那扇看似古樸的雕花木門,試圖感知門縫間的細微氣流或尋找可能的機關樞紐時——一個低沉、平靜,聽不出半分情緒的聲音自身后咫尺響起,如同寒冬深夜驟然敲響的鐘,嗡鳴聲直直撞入顧驚鴻的耳朵。
“姑娘,可是……迷路了?”她全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指尖冰涼一片,僵硬地、緩緩地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