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只當顧驚鴻是為了反擊蕭承玨而大膽捏造或道聽途說了些風月場的流言,以此羞辱對方。
但今日御史臺的彈劾,卻坐實了二皇子確實在醉紅軒狎妓,且很可能就是與柳依依有關!那么,顧驚鴻那句關于“柳姑娘夸贊”的話,是純粹的巧合?還是……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她究竟是誰?或者說,酌月樓的一個“出逃婢女”掌握的消息都早于御史臺,那么這個酌月樓又是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他執起朱筆,在簡報上“醉紅軒柳依依”的名字上,無意識地頓了一下。
濃稠的朱砂墨跡瞬間在宣紙上暈染開一團刺目的紅,如同滴落的血珠。
蕭承硯盯著那團刺目的紅暈,眼神幽深莫測。
他放下朱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長風。
”“屬下在!”
長風立刻應聲。
蕭承硯的目光銳利如刀,“去查。
查清楚,昨日之前,究竟是誰,在何時何地,向顧驚鴻透露過關于醉紅軒柳依依的事情。
尤其是那句‘賞花宴上的夸贊’。
一絲一毫,都要給我挖出來。
”“是!”
長風心中一凜,立刻領命而去。
蕭承硯看了長風一眼:“知道如何查嗎?”長風聽出來了蕭承硯的意有所指,是讓他暫時放開王府原先鐵通一般的防衛,遂神情猶豫:“可是王爺,您的身子……”蕭承硯淡淡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王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數。
”便是在長風即將離開書房的那一刻,蕭承硯的聲音再次傳遞到長風耳邊:“關于顧驚鴻的事莫讓旁人知曉……包括她本人。
”長風劍眉一蹙,又一挑,旋即回身道:“是。
”書房內,只剩下蕭承硯一人。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半截殘破的玄色衣袖,眼神在案頭刺目的朱砂墨團和窗外初升的朝陽之間流轉,深邃難辨。
……耳房內,陽光已經變得明亮溫暖。
顧驚鴻是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滿足感喚醒的。
她感覺自己像是沉在溫暖的海底,許久未曾有過如此深沉無夢的安眠。
意識緩緩回歸,顧驚鴻的瞳孔倏然聚焦。
不對!昨日最后的意識是在蕭承硯的馬車上,可為何今日醒來會在耳房中。
未及細想,顧驚鴻手上傳來質地優良的布料觸感,拿起來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小片墨綠色的錦緞碎片,上面用金色絲線繡著繁復精致的夔龍暗紋,在陽光下流轉著低調的華光。
這布料……這花紋……是王爺的衣袖?!所以……是她壓著他的衣袖,然后他沒叫醒她,反而用斷袖的方式離開?顧驚鴻想了想,忽然便覺得該是想通了其中關竅——蕭承硯那樣一個清冷矜貴的王爺,應是覺得這袖子沾染了她顧驚鴻氣息,所以才“割舍”的吧!正想著,處理完工作的蕭承硯推門而入,身上還穿著一件袖子破了的錦袍。
顧驚鴻起身,順便將手中那片布料藏在身后,恭順福禮:“王爺。
”蕭承硯的眸光落在她不安分的手上,一步一步朝著顧驚鴻走去,修長的手指摸向自己腰間的玉帶扣,只聽得“咔噠”一聲,玉帶被他解下,順手丟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