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硯位高權重,手握重兵,俊美無儔。
他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唾手可得,予取予求。
可他卻十幾年如一日,不近女色,孤身一人。
甚至整個京城都在猜測他身體抱恙也在所不惜,為了那位他心中早逝的白月光筑起別人無法逾越的高墻。
起初,顧驚鴻只當這是皇家貴胄故作深情的矯飾,或是推拒聯姻的借口,總之,都如她的師兄們一般,不過是心機和利用。
直到方才……在藥力焚身、理智盡失、欲念如狂獸咆哮的絕境里,他看到了她鎖骨上的蝴蝶印記。
那一瞬間的迷離與清明交織的痛苦掙扎,那個最終只是輕輕落下、帶著巨大克制力的吻,以及此刻,他為了守住心中那份可能早已模糊的幻影,不惜將自己折磨到如此奄奄一息的境地……這絕非作偽,是刻入骨髓的執著,是用十幾年孤寂時光和此刻瀕臨崩潰的身體,寫下的令人窒息的用情!顧驚鴻看著水中那張蒼白脆弱的臉,看著那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精于算計、不擇手段的“閣輔”面具下,竟還殘留著一點“不忍”。
長風伸手搭在蕭承硯肩上,不停地輕晃,脫口而出的話竟透著顫音:“王爺,王爺!你醒醒……”蕭承硯沒有反應。
長風急得眼眸都紅了:“王爺,王爺!”顧驚鴻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去找大夫。
”長風將一塊干凈的布帛披在蕭承硯身上,緩緩抱起他,然后超臥房的方向走去,聲音冰冷:“不需要。
”留下愣在原地的顧驚鴻。
望著長風離開的背影,顧驚鴻攏了攏衣服,帶著疲憊和茫然最后看了一眼浴池,然后轉身朝西廂房走去。
顧驚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蕭承硯一切行為都是因為那個印記?那個印記……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值得用命去守?想著想著顧驚鴻竟發現窗外天光微亮,又是一夜過去了。
突然,“砰——”西廂房的房門被粗暴地撞開,外面走進來幾個一身玄衣、身穿甲胄、神情冰冷嚴肅的侍衛。
“顧驚鴻,太皇太后召見!速去宸安居!”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顧驚鴻取下大氅披在身上,面上一片順從的麻木。
倒是不知情的芝芯見狀心中不忍,忍不住問道:“不知顧姑娘犯了何事,驚擾了太皇太后?”顧驚鴻看向芝芯怔了一下。
沒想到這王府里,竟還有人會為她擔憂……侍衛瞟了芝芯一眼:“放肆!太皇太后的旨意也是你的揣度的?!還不快點!”顧驚鴻拍了拍芝芯的肩,然后沉默地跟著侍衛離去。
……宸安居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凍結。
太醫院譚院首坐在一邊診脈,神色凝重。
王府總管并長風等一眾侍衛屏息垂首,立于兩側,如同泥塑木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唯恐驚擾了這令人窒息的凝重。
軟榻之上,蕭承硯裹在厚厚的錦衾之中,面色蒼白如初雪,唇色淡得幾乎透明,氣息微弱,幾不可聞。
昨日那場冰與火的生死煎熬,幾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氣神,此刻只剩下一具被強行從鬼門關拽回的、脆弱不堪的軀殼。
端坐于榻旁紫檀圈椅上的太皇太后,身著深紫翟衣,頭戴點翠鳳冠,通身的雍容華貴,此刻卻面罩寒霜,那雙歷經歲月淬煉、洞察人心的鳳眸,銳利如刀,掃過跪在冰冷地磚上的女子時,幾乎要將其凌遲。
顧驚鴻被兩名孔武有力的玄甲侍衛死死按住肩膀,重重摜跪在地。
膝蓋撞擊地面的疼痛讓她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卻依舊倔強地挺直了單薄的脊背。
“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究竟是何等蛇蝎心腸的賤婢,竟敢謀害當朝親王!”顧驚鴻緩緩抬起頭。
暖黃的燭光映照著她蒼白清麗的臉龐,額角還有昨夜被推搡磕碰留下的青紫,肩頭衣料破碎,露出些許肌膚和一道被撕裂的暗紅血痕,整個人顯得狼狽又脆弱。
太皇太后的眼神逡巡著顧驚鴻的臉和周身——即便狼狽至此,那眉眼間的清冷破碎,眉尾那一點艷麗的紅痣,依舊透著一股驚心動魄、足以禍亂人心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