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瓊漿玉液四濺,瞬間打斷了二皇子的狂笑和所有人的思緒。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她。
顧驚鴻一臉驚慌:“奴婢該死!求王爺、二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是被二殿下的話驚著了!”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顧驚鴻,不知道這區區一個婢女怎的膽子這樣小,壞了大家的好戲。
只有蕭承硯看了顧驚鴻一眼,旋即饒有興味地飲了一口酒。
他了解顧驚鴻,她要開始表演了。
顧驚鴻狀似疑惑道:“二殿下恕奴婢愚鈍,實在不明白殿下為何如此說我家王爺?王爺他……他明明好得很!京城里傾慕王爺的貴女閨秀不知凡幾!光是奴婢在王府這些時日,就親眼見過……好些位夫人小姐,明里暗里托人打聽王爺喜好,那情詩香帕收得庫房都快放不下了!”“尤其是吏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小姐,還有……那位據說與殿下您……交情匪淺的醉紅軒頭牌柳姑娘,前幾日在賞花宴上,不也當著眾位夫人的面,夸贊我家王爺‘龍章鳳姿,令人心折’么?柳姑娘那般人物都如此說了,可見王爺魅力!”“奴婢……奴婢更是費盡了心思,才勉強得王爺一句‘有些不同’的評語,能在近前伺候已是天大的福分!二殿下您……您怎能說王爺‘不行’呢?這……這豈不是連柳姑娘和那么多貴女小姐的眼光都……都質疑了么?”蕭承硯端著酒杯的手徹底僵住。
他深邃的鳳眸第一次在顧驚鴻面前,清晰地掠過一絲震驚!他完全沒料到她會以這種方式反擊!爆出柳依依的料,精準、狠辣、直擊要害!這絕不是普通婢女能知道、更敢說出來的!那句“有些不同”更是……她竟然在此刻用這種方式“宣告”出來?這大膽的宣言,裹挾在爆料的驚雷中,像一把小鉤子,在他心底最深處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他看著看似惶恐無助,實則擲出驚雷的顧驚鴻,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探究、震撼、審視,還有一絲被那“與眾不同”宣言攪動的、極其細微的波瀾。
長風等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看顧驚鴻的眼神充滿了驚悚,還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這姑娘……膽子也太大了!手段也太……其他眾人雖然努力低頭,但豎起的耳朵和微微聳動的肩膀暴露了他們內心的驚濤駭浪。
吏部侍郎千金、醉紅軒頭牌、二皇子……這樁樁件件,哪一件傳出去都足以震動上京城!蕭承玨忽然間全清醒了!這個瘋女人,她在說什么!只見他的臉色瞬間由得意漲紅轉為豬肝色,再由豬肝色轉為慘白,最后鐵青一片!二皇子終于從巨大的震驚和羞辱中找回一絲聲音,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響,指著顧驚鴻,聲音嘶啞扭曲:“你……你這賤婢!竟敢……竟敢污蔑本王!血口噴人!來人!給我……”蕭承硯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壓,瞬間壓下了二皇子的咆哮:“二哥。
”他放下酒杯,動作優雅卻帶著無形的力量,“何必與一個‘不懂規矩’、‘護主心切’的小丫頭一般見識?她所言是真是假,二哥心中自然清楚。
在此大庭廣眾之下爭執,傳出去,于二哥清譽……怕是不妥。
”二皇子氣得渾身發抖,看看蕭承硯那深不可測的眼神,再看看周圍豎起的耳朵,再看看地上那個“瑟瑟發抖”卻已給他造成重創的婢女……他知道,今天他徹底栽了!再糾纏下去,只會讓丑聞發酵得更快!他狠狠剜了顧驚鴻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然后對著蕭承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好個四弟!好個‘與眾不同’的丫頭!本王記下了!”說罷,再也無顏停留,帶著
噤若寒蟬、慌忙跟上
的跟班,如同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幾乎是落荒而逃。
顧驚鴻看著蕭承玨逃跑的樣子,肩膀一顫,低頭嗤嗤地笑。
卻沒發現,那個慣常冷硬的人,見到她肩膀那幾不可察的輕顫和幾乎湮滅的笑聲,嘴角竟也幾不可察地微微上翹了些許,那弧度快得如同錯覺。
用膳完畢,蕭承硯準備離開瓊琚閣,顧驚鴻起身跟隨。
經過抱著琵琶侍立一旁的云霓時,顧驚鴻特意停下腳步,笑瞇瞇朝云霓福禮。
“云霓姑娘,方才多謝你了。
您這曲《陽春》當真妙極,王爺聽著,看著精神都舒緩了些。
尤其是那琴韻清幽,聽著如同置身一片梧蔭之下,格外清涼靜心,想來對王爺貴體也是極有益的。
王爺若覺得好,下次說不定還要煩勞姑娘,再為王爺撫上幾曲呢。
”云霓心中一凜——“梧蔭之下”“清涼靜心”……青梧失聯了?蕭承硯似是未料到顧驚鴻還會主動和云霓攀談一般,微微側身看了看兩人——方才他確實覺得云霓琴音讓人靜心,想來顧驚鴻是見到自己方才放松的樣子了?所以,其實她是……在意么?只見云霓恭敬回禮:“姑娘客氣了。
能得王爺和姑娘喜歡,是奴婢的榮幸。
奴婢隨時恭候,定當盡心。
”顧驚鴻頷首,轉身跟上蕭承硯,便是在這轉身的瞬間,她的目光與云霓有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