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第2頁）

“長風(fēng)，你在酌月樓，親眼見過她？”“這……屬下未曾留意過那些歌姬。

”長風(fēng)略有不解，王爺向來明察秋毫，難道非要親眼所見才能作準(zhǔn)？蕭承硯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聲音低沉下去。

“未親眼留意過，便貿(mào)然下此定論？長風(fēng)，你仔細(xì)想想。

一個能在酌月樓那等龍蛇混雜、藏污納垢之地拔得頭籌的歌姬，該是何等模樣？必是長袖善舞，媚骨天成，眼波流轉(zhuǎn)間皆是勾魂攝魄的算計，懂得如何將美貌化作利刃，周旋于權(quán)貴之間。

你再看看顧驚鴻……”蕭承硯的眼前，清晰地浮現(xiàn)出顧驚鴻那些刻板到近乎僵硬的動作，以及那雙眼睛——那絕不是一個歌姬該有的眼神。

一絲不期然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如寒潭上掠過的微風(fēng)，縹緲地浮現(xiàn)在他唇邊。

“她的眼神太冷，太靜，像結(jié)了玄冰的深潭。

面對本王，面對太皇太后，她有過恐懼的顫抖，有過不甘的倔強(qiáng)，有過精密的算計，甚至……有過一閃而逝的殺意。

卻唯獨(dú)沒有那種在風(fēng)月場上滾打摸爬、浸yin骨髓的、刻意討好的媚態(tài)。

”“她懂得審時度勢，懂得在絕境中尋找那一線微不可查的破綻，甚至……懂得如何利用本王一時的心緒波動，來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jī)。

這般心智，這般在巨大壓力下依舊能保持磐石般冷靜、甚至能瞬間反擊的韌性，豈是區(qū)區(qū)一個以色侍人的歌姬所能承載？倒像是……”他微微停頓，似乎在尋找最貼切的形容，指尖敲擊桌面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一只在荒原雪地里踽踽獨(dú)行、時刻警惕著四面八方陷阱的孤狼。

”“王爺明鑒，是屬下愚鈍了！”長風(fēng)的聲音帶著醒悟后的凝重。

蕭承硯眸光閃了閃，仿佛想到了某個極其關(guān)鍵的點(diǎn)，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探究，“更何況，還有那……”“還有什么？”長風(fēng)立刻追問。

蕭承硯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幽光一閃而逝，忽地抬手朝長風(fēng)隨意一揮，截斷了他的話頭：“顧驚鴻的事，到此為止。

你不必再跟。

”“可是王爺……”顧驚鴻的疑點(diǎn)并未消除啊。

蕭承硯只淡淡掃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靜無波，卻重若千鈞。

長風(fēng)心頭一凜，所有未盡之言瞬間噎在喉間，他立刻垂眸，無聲地退出了書房，將一室清寂留給了案后的男人。

……蕭承硯處理完最后一份加急軍報，已是子時過半。

融雪天的夜晚，寒意刺骨，仿佛能透過厚厚的狐裘滲入骨髓。

他掩唇輕咳了幾聲，喉間帶著久病未愈的微癢，慢步走出書房。

剛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雪后清冽寒意的風(fēng)便迎面撲來，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靜靜佇立在廊下風(fēng)燈昏黃光影里的身影。

顧驚鴻手中捧著一個黃銅暖爐，爐壁被炭火烘得微微發(fā)紅，氤氳著暖意。

她肩上落了層薄薄的、未來得及拂去的細(xì)雪，青絲也被寒氣染得微shi。

見他出來，她抬起臉，唇角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聲音在寂靜的雪夜里顯得格外清晰柔和：“王爺，今兒融雪，格外凍人，仔細(xì)寒氣侵體。

”廊下燈籠的光暈柔和地灑在她臉上，那雙總是過于沉靜的眸子此刻映著暖光，竟顯出幾分難得的溫軟。

蕭承硯眸底幾乎是下意識地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伸出手，動作自然地拂去她發(fā)間沾染的幾點(diǎn)晶瑩雪花。

接著，他極其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了那溫?zé)岬呐癄t。

沉甸甸的暖意瞬間從掌心熨帖開來，驅(qū)散了指尖的冰涼，也奇異地驅(qū)散了些許積壓在心頭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