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鴻聞言,并未驚慌,反而向前一步,對著閣主和諸位閣輔盈盈一禮,聲音清晰而平靜,如同碎冰相擊。
“閣主,諸位閣輔。
云霓擅闖之罪,驚鴻自會領罰。
然其所言蘭茵姑娘之事,事關人命,更涉及潛淵閣清譽與樓規,不可不查。
”她話鋒陡然一轉,“然今日,樁目閣掌記顧驚鴻,于此彈劾閣輔秦進,其罪有三!”“其一,玩忽職守,竊功自肥。
屬下擔任掌記三載,樁目閣大小五百三十一項甲等以上任務,從方略擬定、人手調整,至最終功成,皆由屬下及樁目閣中其余掌記、司察、探卒合力而成。
近年所有至關緊要之情報分析,九成亦出自屬下及幾位掌記之手!然則——”她目光如炬,掃過溫凜川、林修遠,最終死死釘在秦進那張開始發白的臉上,厲聲詰問:“在呈遞諸位閣輔和閣主案頭的文書之上,在潛淵閣下達的嘉獎令中,此等心血功勞,無一例外,盡數歸于秦閣輔名下!屬下斗膽,敢問秦閣輔,此乃何故?”見秦進要反駁,顧驚鴻順勢打斷,“竊取樁目閣眾人之功,不過為滿足你一己之私欲與虛榮!然則——秦進,爾所為,遠不止此卑劣行徑!”“其二,貪墨成性,中飽私囊!樁目閣經費,凡經你手,必有克扣,盡入私囊!”“其三,亦是罪不容誅者——叛樓通敵,罔顧生死!”
顧驚鴻猛地抬手,指向青梧手中那本沉甸甸的冊子,聲音如同驚雷炸響,“樁目閣乃潛淵閣之耳目喉舌,所掌機密,關乎我樓基業與萬千弟兄性命!然秦進,爾竟視樓規鐵律如無物,為一己之私利,多次將關乎我樓命脈之核心機密,販賣于朝廷權貴!”她語速極快,卻字字清晰,如同利刃出鞘。
“秦進與朝廷國子監祭酒吳學富于承乾二十六年元月十八,在秦進私產西郊景園,交易我樁目閣之密信原件。
與鹽運司運蔣洪于承乾二十六年十月初十,在蔣洪私宅交易南部官員親筆證詞……凡此種種,鐵證如山!此舉,嚴重踐踏樓規第一條忠誠不二、第三條嚴禁私涉朝堂、第七條嚴守機密!”顧驚鴻環視全場,目光掃過震驚的溫凜川、林修遠,掠過眼神幽深的謝琰,最后落回閣主過答身上,她挺直脊背,聲音斬釘截鐵。
“樁目閣,乃潛淵閣重器,豈容此等無德無能、竊功自肥、貪墨成性、更兼背叛組織、私通外敵之蠹蟲竊據閣輔之位?!”“屬下顧驚鴻,今日拼卻一身剮,亦要揭此奸佞!懇請閣主、執法長老,依律嚴懲叛徒秦進,肅清閣宇!”擲地有聲,字字誅心。
整個房間瞬間死寂,連謝琰都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眼神變得幽深。
秦進如遭雷擊,隨即暴跳如雷,指著顧驚鴻,聲音都變了調:“顧驚鴻,你、你血口噴人!污蔑閣輔,罪加一等!證據呢?!沒有證據,你就是構陷!”顧驚鴻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目光轉向門口:“證據?自然有。
請閣主、諸位閣輔過目。
”話音落處,一道青碧色的身影如同幽影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正是青梧。
她手中捧著一個厚厚的、以特殊暗紋錦緞包裹的冊子,神情肅穆,目不斜視地走到顧驚鴻身側,將冊子高高舉起。
“此乃樁目閣歷時數年,暗中收集之秦進貪贓枉法、叛賣閣規之鐵證!時間、地點、人物、交易內容、經手人證詞、資金往來明細……皆在其中,請閣主與諸位閣輔明察!”聽到這里,謝琰把玩玉笛的手指倏然停住,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銳利光芒,緊緊鎖在顧驚鴻挺直的脊背上秦進看著那本冊子,如同見了鬼魅,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他張了張嘴,想咆哮,想否認,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
溫凜川和林修遠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震驚與凝重。
閣主過答的目光緩緩從顧驚鴻、青梧身上,移到面無人色的秦進臉上,最后落在那本沉甸甸的冊子上。
他枯瘦的手微微抬起,示意侍女將冊子呈上。
室內落針可聞,只有秦進粗重的喘息聲。
過答艱難地翻看了幾頁,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沉。
片刻后,他合上冊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疲憊的眼中已是一片肅殺。
他看向秦進,聲音虛弱卻帶著雷霆萬鈞的決斷:“樁目閣輔秦進……罪證確鑿……即刻……革除閣輔之位……押入黑水獄……待、待查清所有罪責……按……樓規……嚴懲不貸!”“閣主,冤枉?。∈撬麄兿莺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