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鴻將紫檀木衣架上的那件銀狐裘取來,又給蕭承硯穿上,然后給狐裘前方的絲絳打結。
蕭承硯垂眸看著顧驚鴻那過分細白的雙手,又看看她的刻意垂眸掩蓋也蓋不住的疲態:“你……精神似乎不濟?昨夜又沒睡好?”蕭承硯其實說得并沒有錯。
連日來顧驚鴻白日里要扮演一個合格的婢女,晚上要處理自己樁目閣的事務,偶爾蕭承硯睡得晚,還要給他送暖爐,幾日下來確實精力不濟。
但她迅速收斂心神,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著點難以啟齒的困擾:“回王爺,驚鴻并非有意懈怠。
只是、只是王爺近來夜里睡得似乎不甚安穩……”她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抬起眼簾飛快地看了蕭承硯一眼,又迅速垂下,聲音輕得幾乎像嘆息:“王爺……偶爾會有囈語,總在喚……喚‘阿寧’?驚鴻聽著,心下擔憂,又不敢驚擾王爺,所以……就有些睡不踏實。
”“阿寧”蕭承硯周身的氣息驟然凍結,挺拔的身軀甚至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然后是靜默。
片刻后,蕭承硯極其緩慢地抬手攏了攏顧驚鴻為他披上的狐裘領口:“本王……會注意。
今日你若是身體不適,酌月樓,咱們改天再去也可。
”顧驚鴻搖搖頭:“驚鴻很好,也很想去看一下這個聲名煊赫的酌月樓究竟什么樣。
”……馬車在喧鬧的街市中穿行,最終停在“酌月樓”那氣派非凡的朱漆大門前。
顧驚鴻跟在蕭承硯身后下車,冬日的陽光照在樓閣飛檐的積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自從顧驚鴻十歲來到酌月樓之后,她幾乎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進這個樓,這里依然是雕梁畫棟、賓客盈門的繁華景象,那么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
那些原本各有公用地方,真的變成了讓人消遣開心的地方,想來這也是為什么酌月樓生意興隆的原因之一了。
蕭承硯神色如常,甚至帶著一絲病后初愈的慵懶閑適。
二樓臨街雅間“聽雪閣”內,鎮國公嫡女公孫矜瑤正含笑聽著手帕交們閑話,指尖優雅地拂過青瓷茶盞的杯沿。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樓下。
當那個挺拔如孤松、身著玄色大氅的身影率先從馬車中踏出時,公孫矜瑤捏著茶盞的手指猛地一緊,滾燙的茶水猝不及防地晃出杯沿,潑濺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氣,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呀!矜瑤姐姐,怎么了?”旁邊穿著玫紅錦襖的貴女周小姐立刻關切地探身過來。
“可是燙著了?快擦擦!”另一位粉衣少女李小姐連忙遞上絲帕。
公孫矜瑤強自鎮定,用絲帕按了按手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無妨,手滑了。
”她的目光卻像被釘住一般,死死鎖在樓下。
周小姐和李小姐順著她的視線好奇望去,目光瞬間被樓下那卓然不群的身影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