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那淬毒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她耳邊轟然回響。
「顧驚鴻,你機關算盡爬上蕭承硯的床榻,真當那些齷齪心思他看不透?」「一個酌月樓的探子,畫個假印子就敢冒充他心尖上的白月光?他行軍布陣算無遺策,會勘不破你這等下九流的江湖伎倆?」可是整整三年,他們之間不是已經(jīng)夤夜長談、引為知己了么?他們不是已經(jīng)烽火傳書、字里行間牽念盡顯了么?他們不是擁吻溫存、愛意繾綣了么……顧驚鴻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下一瞬,她裹挾著一身刺目的紅,猛地飛身撲向臺階上那個身影!蕭承硯瞳孔驟然緊縮,眼睫極其快速地顫動了一下,腳下本能地想退,卻又定定站立。
不過一瞬,顧驚鴻已狠狠撲入他懷中,雙手用力揪住蕭承硯暗紅禮袍的前襟,她抬眸,發(fā)紅的雙眼看著他,眉尾的痣殷紅如血:“非要如此?”蕭承硯垂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極其輕微地、痙攣般地抬起了一下,最終又落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鮮血悄然洇透了紅色“婚服”袖口,針腳略顯歪斜的并蒂蓮紋由金轉(zhuǎn)黑。
他明白,此話已是退讓。
若他厭棄,直言便是。
她顧驚鴻不是死纏爛打之輩。
可他沉默著,唇線抿成一道蒼白的直線,原本就毫無血色的面容,此刻更是灰敗。
顧驚鴻揪著前襟的手驀地松開,下一瞬,在滿堂驚駭欲絕的嘩然與倒抽冷氣聲中,她踮起腳尖,將染著烈艷口脂的唇印上他緊抿的薄唇。
公孫徹遠臉色已然蒼白,忍不住驚呼:“驚鴻!”蕭承硯瞳孔驟然緊縮!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和一絲近乎哀求的期待。
那熟悉的溫熱身體緊貼著他,瞬間擊潰了他強筑的心防,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體細微的顫抖,像瀕死的小獸。
強烈的愛意和一種即將失控的沖動涌上心頭,他垂在身側(cè)的手,幾乎是本能地、極其輕微地抬起了一寸,似乎想要……回抱住她。
就在他心防將潰、指尖即將觸碰到她嫁衣上冰涼的金線繡紋的剎那——一只纖細冰涼的手,猝然從旁伸出,攥住了他抬起的衣袖一角。
一個輕柔的熟悉呼喚,清晰地鉆入他耳中:“阿夜……”蕭承硯和顧驚鴻同時聽到了這個細軟的聲音,只是蕭承硯聽到的是“阿夜”,顧驚鴻聽到的是“阿硯……”這兩個字瞬間支撐住了蕭承硯搖搖欲墜的意志,他的身體僵硬如鐵石,那抬起的寸許手臂,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猛地用力,將懷中的顧驚鴻推了出去!“呃!”
顧驚鴻被他推得踉蹌后退幾步,驚愕與更深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
她下意識地順著那只抓住蕭承硯衣袖的手望去——只見阿沅緊挨在蕭承硯身側(cè),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和關切。
在顧驚鴻的目光掃過時,阿沅似乎因方才的拉扯和驚慌,衣領微微有些松散開。
就是這一瞥。
顧驚鴻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阿沅那白皙精致的鎖骨上方,赫然印著一只精巧的蝶翼狀印記,那印記的形態(tài)、位置……與她鎖骨上精心描繪的贗品,幾乎一模一樣。
嗡——謝琰的毒語、西南消失的一月、蕭承硯眼中的薄冰、那句冰冷的‘義妹’……所有零碎的線索被這只蝶翼瞬間串聯(lián)、絞緊。
原來不是沒有“阿沅”……原來他早已尋回了真正的“蝴蝶”,而她這個贗品,連同這三年的癡心,都成了笑話。
喜堂里鼎沸的人聲仿佛瞬間被抽空,只剩一片死寂的嗡鳴在她耳中回蕩。
“阿硯”……原來他新的蝴蝶,也這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