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熏麥田（第1頁）

臘月初八這天，沈青禾天不亮就醒了。草棚外呼嘯的北風卷著細碎的雪粒，拍打在茅草屋頂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她裹緊單薄的被子，呼出的白氣在面前凝成一團霧。

又降溫了。沈青禾喃喃自語，心里惦記著地里的冬麥。自從種下李嬸給的麥種，她日日精心照料，麥苗已經長到小腿高，綠油油的一片。但這樣的嚴寒

想到這里，她再也躺不住，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又裹了層草簾子，頂著風雪出了草棚。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沈青禾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麥田邊，眼前的景象讓她如墜冰窟——原本青翠的麥苗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霜，許多葉片已經發黃打蔫，最嚴重的幾處甚至整株倒伏。

不沈青禾跪在田埂上，手指顫抖著撥開麥苗上的霜花。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堅硬，就像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

她瘋了一樣跑回草棚，翻出那半本《農桑要術》和顧謹言借她的《齊民要術》手抄本，急切地查找關于防凍的內容。可翻遍了也找不到應對這種極端天氣的方法。

顧先生顧先生一定有辦法！沈青禾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顧不上風雪，朝村里狂奔而去。

顧謹言的茅屋門緊閉著，沈青禾拍門的手都在發抖。顧先生！顧先生！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門吱呀一聲開了，顧謹言披著件單薄的長衫，頭發散亂，顯然剛從床上起來。看到沈青禾的樣子，他瞬間清醒：沈姑娘？出什么事了？

麥子麥子要凍死了！沈青禾上氣不接下氣，一整片都結了霜，葉子黃了

顧謹言臉色一變，轉身進屋抓起一件厚些的外衣和幾本書：走，去看看！

兩人頂風冒雪趕到亂石坡時，天已大亮。顧謹言蹲在麥田邊仔細檢查，眉頭越皺越緊：確實嚴重今夜若再降溫，恐怕

有什么辦法嗎？沈青禾急切地問，稻草都用完了，而且這次比上次霜凍厲害多了。

顧謹言沉思片刻，突然起身：有辦法！《齊民要術》里提到過煙熏法，但需要大量燃料他環顧四周，沈姑娘，你這兒有多少可燃之物？

沈青禾指了指草棚旁的柴堆：就這些，還有她咬了咬嘴唇，可以把草棚頂的茅草拆下來用。

不行！顧謹言斷然拒絕，這么冷的天，沒了棚頂你會凍壞的。他快速思考著，這樣，我回村找趙三郎幫忙，你先把能收集的枯枝落葉都聚攏來，在地頭挖幾個淺坑。

顧謹言匆匆離去后，沈青禾立刻行動起來。她先用鋤頭在麥田四周挖了十幾個淺坑，然后記山坡收集枯枝。手指凍得通紅，她卻渾然不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救活這些麥子。

晌午時分，顧謹言帶著趙三郎和幾個村民回來了，還拉了一車稻草和濕柴。

丫頭，聽說你有難處？趙三郎粗聲粗氣地說，指揮著村民卸下稻草，這些先用著，不夠我再去拉。

沈青禾眼眶發熱：趙大哥這

少廢話！趙三郎擺擺手，你給的蘿卜種子，我婆娘種出來了，水靈靈的，全村都夸。他咧嘴一笑，我趙三從不欠人情。

顧謹言已經指揮村民在淺坑里鋪上干草，上面覆蓋濕柴：濕柴燃燒會產生濃煙，能形成一層保溫層，防止地面熱量散失。他解釋道，今晚是關鍵，必須有人守著，隨時添柴。

我守。沈青禾毫不猶豫地說。

我也留下。顧謹言說著，轉向趙三郎，趙兄，能否借些被褥？夜里恐怕極冷。

趙三郎點點頭：我讓婆娘送些來。他看了看天色，看這天，今晚怕是要大凍，你們小心。

傍晚時分，趙三郎的妻子王氏送來了厚被褥和熱粥，還帶了幾塊臘肉。沈青禾感激不盡，王氏卻只是笑笑：當家的說你是個有骨氣的丫頭，我瞧著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