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句“第二關之價……不同”在腦海中響起時,林燼四人同時心生警兆。
橋中央的第二名骨渡人,靜立不動,但它腳下的血河,卻驟然翻涌起來。無數血色的氣泡“咕嘟咕嘟”地破裂,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赤色霧氣,從河面上升騰而起,瞬間便將整座白骨橋籠罩。
這霧氣比迷霧森林的瘴氣更加詭異,它無孔不入,帶著一種能穿透神魂的陰冷。
“小心,是幻陣!”阿朵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眼前便是一花。
下一秒,四人同時從彼此的視線中消失,各自墜入了為他們量身定做的煉獄。
李默發現自己回到了熟悉的村口。陽光明媚,鄉親們還在田里勞作,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手中沒有刀,只有一把嶄新的鋤頭。他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安寧。然而,遠處的地平線上,一縷黑煙升起,馬蹄聲由遠及近。
是那些山匪!
“快跑!大家快跑!”他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沖過去,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山匪沖進村子,看著刀光亮起,火光沖天,聽著鄉親們絕望的慘叫……他成了自己人生最大悲劇的,一個無能為力的看客。
這是他身為幸存者的,無力回天的悔恨。
阿朵發現自己站在一間熟悉的書房里。空氣中彌漫著藥草和舊書卷的味道。她的父親,那個總是板著臉卻對她寄予厚望的男人,正躺在床上,氣息奄奄。
“阿朵……”父親伸出干枯的手,將一本厚厚的、寫滿了符文心得的冊子遞給她,“‘逆轉乾坤陣’的第七道符引,為何需用陽時之火,而非陰時之水?”
阿朵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個問題,父親曾經考過她,她當時答不上來,被罰抄了一百遍陣法基礎。可現在,她依然答不上來。
她看著父親眼中那漸漸熄滅的光,以及那一閃而過的、淡淡的失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這是她未能滿足至親期望的,無法釋懷的遺憾。
影刺的眼前,是血月嶺的一處山谷。周圍,是他曾經最信任的弟兄們的笑臉。帶頭的大哥拍著他的肩膀,將一碗酒遞給他。
“影刺,干了這碗,以后我們兄弟,就在血月嶺創下一番基業!”
他笑著,一飲而盡。然而,酒入愁腸,卻化作了穿腸的毒藥。他渾身骨力瞬間凝滯,而周圍那些“弟兄”的笑臉,也變得猙獰起來。無數刀刃,從四面八方刺向他。那個他最敬重的大哥,站在不遠處,冷漠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條無關緊要的死狗。
這是他被至交好友背叛的,刻骨銘心的怨恨。
林燼,則回到了那間他最熟悉,也最恐懼的,棺材鋪的后屋。
妹妹林曦就躺在那張小小的床上,瘦弱的身體在破舊的被子里縮成一團。她艱難地咳嗽著,每一次都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哥哥……”她虛弱地睜開眼,蒼白的小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我好冷……”
“曦兒!”林燼瘋了一樣地沖過去,想要握住她的手,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可是,他的手,卻直接從妹妹的身體里穿了過去。
他成了一個無法被感知到的幽魂。
他只能看著,看著妹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看著她眼中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去。他撕心裂肺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可她卻聽不見。那股熟悉的,足以將人溺斃的絕望與無力感,再次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