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啥!秦逸興拍拍胸膛,等俺攢夠錢買了自已的車他忽然壓低聲音,聽說滄浪閣在招夜間幫廚,俺打算
林燼心頭一熱,從兜里掏出個油紙包:給,老先生給的雪花膏。拉車風吹日曬的話沒說完就被秦逸興嫌棄地推開。
娘們唧唧的!黑大個耳根卻紅了,轉身去調黃包車的剎車,走!趁天沒黑透,俺拉你們兜一圈!
兩個孩子歡呼著爬上黃包車。林燼站在黃包車前,恍惚間有種時空錯位的荒誕感。
在21世紀,這種人力車只存在于影視劇和老照片里,而現在——锃亮的銅車把上系著紅綢,皮質坐墊微微凹陷,車轅的木紋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你行嗎?載我們仨?林燼懷疑地戳了戳秦逸興結實的臂膀。
秦逸興嗤笑一聲,把號衣袖子擼到肩膀,露出黝黑鼓脹的肱二頭肌:瞧不起誰呢?碼頭上兩百斤的貨包俺都是小跑著扛!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你坐最外邊,萬一
哥哥快上來!林時已經猴急地爬上車,小短腿懸空晃蕩。沫沫則規規矩矩地并膝坐著,小手緊張地抓著車篷支架。
林燼小心翼翼地跨上車沿,黃包車立刻往下一沉。秦逸興嘿喲一聲提起車把,脖頸上青筋暴起:坐穩了!
車輪碾過石板路的瞬間,林燼下意識抓住車篷。微風拂過面頰,街景在余光中飛速后退。兩個小的興奮地尖叫,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前頭左轉!林時突然用英文喊,turn
left!
秦逸興笑罵著調整方向:小兔崽子,顯擺啥呢!轉彎時車篷傾斜,林燼不得不摟住兩個東倒西歪的小家伙。
法租界的梧桐樹影斑駁地掠過他們身上。路過明德書店時,林燼瞥見張冠清站在櫥窗后,金絲眼鏡反射著夕照,看不清表情。但當他抬手揮了揮時,對方竟也微微點了點頭。
哥!看那個!林時突然指著遠處高聳的國際飯店。暮色中,霓虹燈剛剛亮起,拼出shanghai的英文字樣。
林燼望著那炫目的光彩,突然想起前世宿舍門口那盞總壞掉的路燈。此刻懷中兩個孩子溫熱的l溫,車夫好友粗重的喘息,還有長衫下擺被風吹起的觸感,都比任何虛擬現實更真實。
慢點!他拍了拍秦逸興汗濕的后背,省著點力氣,晚上不是還要去滄浪閣?
黃包車漸漸減速,停在一家西餅店前。秦逸興喘著氣轉身,黑臉上汗珠滾落:請你們吃奶油蛋糕!今兒頭單生意,有個洋太太賞了五角錢!
玻璃櫥窗里,裱花蛋糕在電燈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林時和沫沫的臉貼在玻璃上,呵出兩團白霧。林燼望著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四個衣衫陳舊卻笑容明亮的人,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上海灘,像一幀褪色的老照片,正被時光慢慢染上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