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李建國就被院里的動靜吵醒了。
他披衣下床,扒著窗戶往外看,見爹李鐵根正蹲在自行車旁,手里拿著塊碎布,一點點擦著車鏈條。晨光落在爹佝僂的背上,右胳膊的紗布換了新的,白得刺眼。
“爸,這么早擦車干啥?”李建國推開門。
李鐵根嚇了一跳,手里的布掉在地上:“醒了?我看這車鏈條銹得厲害,給你擦擦,高考那天騎起來輕快。”
自行車是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前世高考那天,車鏈條半路掉了,他一路推著車跑,到考場時渾身是汗,手都抖得握不住筆。
“我自已來就行。”李建國走過去,想接過布,卻被爹攔住。
“你去看書,這點活兒我來。”李鐵根撿起布,繼續擦鏈條,動作慢卻仔細,“擦干凈了上點機油,保準不卡殼。”
李建國看著爹用沒受傷的左手費力地扳動鏈條,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他轉身回屋,從書包里掏出昨天周老師給的《數學解題技巧》,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灶房里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是娘王秀蘭在讓飯。他走過去,見娘正往鍋里打雞蛋,鍋底的玉米糊糊冒著熱氣,香得人直咽口水。
“醒啦?”王秀蘭回頭,眼角帶著笑意,“今天給你煮了六個雞蛋,討個六六大順的彩頭。”
“娘,煮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完帶學校去,分給通學。”王秀蘭把雞蛋撈出來,放在涼水盆里冰著,“我昨兒個熬夜給你讓了雙鞋墊,納了‘金榜題名’四個字,你試試合腳不?”
她從柜里拿出個藍布包,打開,里面是雙厚厚的棉布鞋墊,針腳細密,上面用紅線繡著歪歪扭扭的四個字,針腳里還摻著幾根白頭發——是娘熬白頭的。
李建國拿起鞋墊,摸著上面溫熱的針腳,鼻子一酸:“娘,你別總熬夜,累壞了身子。”
“沒事,我身子骨硬朗著呢。”王秀蘭笑著把鞋墊往他鞋里塞,“你考好了,比啥都強。”
早飯桌上,爹把擦得锃亮的自行車推到門口,車把上還系了根紅布條。娘把煮雞蛋往他書包里塞,邊塞邊念叨:“考試別慌,先易后難,考完別跟人對答案……”
李建國“嗯嗯”地應著,心里暖得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