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燃燒著死志焦火的眼睛里,此刻竟流轉著一絲極其復雜的、近乎溫柔的光,被痛苦和鐵一般的不容置疑死死包裹著。
氣流在他破碎的肺葉里艱難回旋,摩擦出令人心悸的嘶嘶聲,仿佛每一次吐氣都在撕裂什么。最終,耗盡氣力拼湊成句子,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砸在營地冰冷的泥土上:
“藥不夠……”
“接下來,靠你了。”
那聲字落下,靠坐的身軀猛然繃緊!
如同回光返照!那只被肉瘡毒素侵蝕、早已控制不住顫抖痙攣的手臂,在這一刻,卻爆發出一種源于生命本源最原始的、破釜沉舟的暴烈力量!重重撐住身后冰冷的斷柱!
沉重刺耳金屬摩擦聲驟然撕裂死寂!
那柄一直斜倚在斷柱旁、仿佛與他融為一體般被遺忘的破浪劍!
劍鞘裹著厚厚污泥冰渣,被這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帶起!
粗糙開裂帶著血污的手如同鋼鉗般死死攫住劍柄。
那下面露出的那一點未被污泥掩蓋、如同淬過寒冰般冷酷幽深的金屬反光!
劍身猛地撞開裹住它的、凝固了血與泥的厚厚冰殼,在冰冷死寂的空氣里發出“鏘啷”一聲攝人心魄的龍吟!
劍鋒最后指向的方向,筆直而決絕。
那片在夜色中散發著死亡寒意的壁壘,以及壁壘背后那片陰云密布、代表著最高權力的王庭!
整個流民營地一片死寂。
只有常白山強弩之末的重喘。
像是破風箱最后徒勞的拉扯,撕扯著每個人的鼓膜。
柳月梨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冰封的雕像。
手里那個沾滿灰燼的布包被死死攥著,指關節捏得發白,血液仿佛都凝固在那些皸裂的凍傷里。剛才常白山的喝令在腦中回響。
那聲音,不是請求,而是最后一道不容僭越的軍令。
遠處壁壘上的幾點寒火在濃霧里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巡邏士兵變換了位置。
壁壘下方那片彌漫著不祥灰色霧氣的隔離田埂旁,那隊黑甲士兵如同被抽打般,猛地加快了動作,試圖盡快遠離那片被死亡標記的污穢之地。
就在那片濃得化不開的灰沉中,一簇極細的、閃爍著詭異幽紫的光暈,在田埂邊緣的死草叢里,借著最后一點微光的反射,短暫而妖異地跳躍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