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覺得有些話是時候說明白了,她道:“縱觀史書,自古以來,沒有哪個手握重兵的將軍能帶著全家一起離都,都得留質(zhì)子,要么是女人,要么是稚子。”
據(jù)傅蓉微所知,姜煦雖出生在北關(guān),但也不是一直野在外面,他幼年好像有幾年的時光是被送回馠都的。
姜煦說起那段事,道:“我七歲那年,父親回都述職,皇上說很喜歡我,便將我在宮里留了兩年。兩年之后的那個立冬,皇上派了一隊親兵,將我送回到父母身邊。”
他們一家三口在北關(guān)團聚,這么多年過去,再也沒分開過。
皇上曾經(jīng)為姜煦破過例。
但帝王心不可測,時隔多年,等閑易變也是尋常。
姜煦道:“我懂你的擔(dān)憂,別多想,相信我,我一定能帶你走的?!?/p>
傅蓉微道:“我相信你,但我也想告訴你,不必勉強,無論什么結(jié)果,我都可以接受?!?/p>
日頭漸漸烈了,姜煦站在她面前,用身體替她擋下了一片陰影,說道:“你已經(jīng)是我的妻子,勉強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p>
傅蓉微仍舊守著以往的嚴苛,盡量使自己進退有度。
但是姜煦根本不需要她如此。
這一世,她不用做誰的刀,不用為誰辦事,她可以做一陣風(fēng),隨心隨意,自由來去,感受她上一世最想往的意氣和風(fēng)華。
傅蓉微在他面前,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聽著他的每一句話,都有一種越沉越深的感覺,漸漸被埋入其中難以自拔。
快要溺在其中了。
而且是心甘情愿。
傅蓉微道:“好,那你就盡力勉強一下,我等你帶我去看北關(guān)的風(fēng)光?!?/p>
前些日子已經(jīng)過了立秋,但夏季的余熱仍在,傅蓉微一個侯府小姐,不曾鍛煉過筋骨,身體柔柔弱弱,耐不住冷,受不住熱,姜煦早早帶她回去了。
鐘嬤嬤收拾了一個報復(fù),來向傅蓉微辭行。
傅蓉微沒想到嬤嬤的決定這么急切,心里縱有再多的不舍,念及鐘嬤嬤的年紀,沒強行挽留。傅蓉微拿出了自己的貼己前,還有早就準備好的一年四季衣裳,裝了滿滿一箱子,命人雇了輛車,預(yù)先付了所有的銀錢,送鐘嬤嬤回鄉(xiāng)。
鐘嬤嬤囑咐了很多事情,斷斷續(xù)續(xù),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很久。
“姑娘身邊一定要挑兩個得力的人,彩珠和彩月肯定不行,叫牙婆來,挑個心性好,年紀小的,能養(yǎng)熟?!?/p>
“姑娘若真去了邊關(guān),少將軍心思放在戰(zhàn)事上,難免有時顧及不到姑娘。姑娘務(wù)必保重身體?!?/p>
“姑娘記得逢年過節(jié),給姨娘燒點香火紙錢,姨娘一定會保佑姑娘一生平安喜樂?!?/p>
鐘嬤嬤此去路程遠,她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可能終生不會再回馠都,她不識幾個字,信也難有,也許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傅蓉微站在門前,目送車子消失在街角,徹底不見。她失去了最后一個娘家的牽掛。
到了回門的日子。
傅蓉微坐在鏡前,左手一支素凈的銀釵,右手一支珠光璀璨的步搖,她捏在手里很久了,仍在猶豫。
姜煦看不過眼,一指那支華麗的步搖,道:“戴這個?!?/p>
傅蓉微將步搖簪進了發(fā)中。
車馬慢慢悠悠的到了侯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