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的手藏在寬袖中,只有她自己知道,抖得無法控制。
平陽侯咳聲平息,再次仰起脖子,這一次,傅蓉微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已經被磨去了所有的神采,
卻在看清她模樣的那一瞬間,震顫著淌出眼淚。
傅蓉微原本只想無聲息的看一眼,
現在改變了主意,
她說:“開門吧。”
守門的人打開了鎖,門徹底打開,
傅蓉微要彎下身子,才能邁進這間低矮逼仄的底層船艙。
平陽侯拾起了僅剩的一絲體面,他坐了起來,背靠著墻壁支撐身體。
“我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他的嗓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傅蓉微看見他破爛的衣領里透出來的新舊不一的傷痕。
“這段日子,讓父親受苦了。”
傅蓉微試著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的要穩得多。
心腸也硬得多。
“為什么?”
他在回都的路上遇襲,他很容易猜到這是華京的手筆,卻始終想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是我的女兒,你究竟為何恨我至此?”
“平陽侯府的大院里葬了多少條人命,父親,你數得清嗎?”傅蓉微道:“我那不知真名姓的親姨娘,死后連個供奉香火的牌位都沒有,你還記得花姨娘嗎,她受了你半輩子的磋磨,死得那樣早……若是沒有父女這一層血脈關系,我不會這般恨你。”
門外的守衛搬了椅子到門口,傅蓉微擺一擺手,讓人撤走。
“花吟婉……”平陽侯念著這個名字,可能已經記不太清她的樣子了,卻咬著牙道:“那個賤婦把你養成這個樣子,她死不足惜。你那個親娘生出你這么個種,也是該死。”
傅蓉微居高臨下看著他,平靜道:“父親,我是你的種。”
平陽侯氣得呼呼直喘,他盯著傅蓉微的臉:“你氣色養得真好,聽說皇上也死在了你手里,好能耐,好野心……你馬上就要成為贏家了吧,你打算怎么對為父?”
他還幻想自己能活著呢。
傅蓉微面龐似玉,冷冰冰的,她既不得意,也不難過,她說:“待來日我拿下馠都,蓋下,同意他們連續五年歲貢減半,換得大家開開心心,更是心照不宣對那些欠債絕口不提。
送走了各國使臣之后,傅蓉微算著時間,又給姜煦再祛了一次毒。
這一次,精血的損耗遠少于之前,姜煦也沒再昏昏沉沉的睡。
韞玉書院的學子年后陸續回來,姜宅則多了不少拜帖,想見姜煦的人多了起來。
冬日晝短夜長,日頭總是慘淡淡的,傅蓉微恍惚有種時間過得很快的錯覺。
華京的雪開始有了融化的跡象時,傅蓉微收到了鐘欲曉輾轉送回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