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留著命,以待來日。
已貴為國師的肖半瞎,在花神廟中裝神弄鬼,最后停在了那道暗門前。
姜煦從磚墻的縫隙中,對上他那雙渾濁空洞的雙眼,聽他侃侃而談:“傅皇后的命格,當年由鄙人親口掐算,雖然生辰八字是假的,但十二命宮做不得假,馠都不是她的福地,她應該往北邊去,天所授,得遇貴人,便可輔之成蛟化龍。”
工匠文化粗識,聽的一頭霧水,似明白又似完全不明白,便問:“那依道長所言,此局該如何破解呢?”
肖半瞎不錯言地盯著那扇暗門,答道:“她若硬要留在馠都,也不是不可,無非世代困宥于此,劫數重重,不得解脫。重改花神廟的風水,面向北吧,東南側堆砌一塊太行山石以阻斷此地與皇室的地脈,方可得到安息。”
姜煦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兗王一派至今稱呼傅蓉微仍為皇后,他們不承認她兒子的身份,自然也不會尊她為太后。
肖半瞎離開后,倒也沒向兗王告密,他在花神廟中平安養好了傷,親自督建了園子廟宇和玉塑,那些工匠們聽了肖半瞎的忽悠,到姜煦面前要了錢,大張旗鼓從關外折騰了一塊太行山石回來,按照肖半瞎的指引,壓在了東南方向。
自此,傅蓉微的身后事才算真正安穩。
他獨自一人打馬歸鄉,一別馠都十幾年。
那些他沒有經歷過的往事,盡管查過,但依舊模糊。
今日親眼得見這一幕,他終于相信,當日肖半瞎對他說的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傅蓉微找肖半瞎合計過命格。
但可憐她至死都不知道,從一開始,肖半瞎就挖好了坑等她往下跳。
肖半瞎摘下了眼上蒙著的黑布,端正了神色,對傅蓉微道:“姑娘,我們當真見過?”
傅蓉微道:“先生,你通鬼神知天地,何不算算我們之間的緣分?”
肖半瞎想了一想,伸出一只手,口中迂腐的念叨一句:“姑娘冒犯。”
那手直直的探向傅蓉微的臉面,傅蓉微不躲不避,任由他作為。
肖半瞎的手停在傅蓉微的眼前,卻并不貼上來,而是堪堪留了一線縫隙,從百會開始,虛虛的描摹著她的五官骨相。
等到他的手滑至傅蓉微的咽喉處,他整個人身子猛地一顫,像是如初夢醒般,緩緩將手收回。
傅蓉微問道:“如何?”
肖半瞎呢喃道:“怪哉,我命中竟欠著姑娘一個因果,怎的我之前從未掐算出呢……”
傅蓉微在他的攤子面前,蹲坐了半天,覺得腳軟無力,于是站起身,整理撫平裙衫上的褶皺,與肖半瞎拉開了幾步遠,她的聲音也變得遠了:“既然先生今日收攤了,我便不再打擾,但先生今日的話,我記下了,您命中欠著我一個因果呢,我來日再向您討教,希望先生到時別忘了。”
傅蓉微拾階回明真寺。
徒留肖半瞎獨自一人百思不得其解,嘀咕:“到底是哪里結下的愁怨?別是上輩子的情債吧?啊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