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盯著右邊路口,里面沒有光,石門像一張深淵巨口,時刻準備吞噬一切。
她說:“來都來了……”
傅蓉微先走了一步,走上了那條路。
姜煦跟了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傅蓉微分明沒感覺有多沉重的力道,可腳下怎么也邁不動步子了。她語氣無奈卻又透著輕松:“什么意思啊?”
姜煦站在她身后,道:“為了大局考量,你我之間,必須有一人無虞。”
傅蓉微毫不猶豫:“那你出去吧。”
姜煦不知是不是氣著了,半天沒動靜。
傅蓉微往前走不動,往后又不想回頭,她嘆了口氣:“姜煦,我這幾年,漸漸悟出一個道理,人啊不能太看得起自己,也別成天幻想著已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根本做不到。你現在跟我談大局,我明白,你想說的是什么匡扶正統,重振河山。這種話我確實常常說給別人聽,為的是騙人回來給我賣命。可是騙別人可以,騙自己就天真了。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沒那么大的能為掌控大勢。”
——“姜煦,我上一世就騙了你,因為你的鎮北軍是我兒東山再起的唯一希望,畢竟亂世中誰能打誰說了算。蕭家的江山歸誰我不在乎,我只是單純想讓恨的人死……”
讓愛的人活。
若是傅蓉微肯回頭,姜煦就能看見她眼底都染透了的紅。
可她偏不肯回頭,一腔冷漠道:“你殫精竭慮的十六年,其實起于我的一場算計。你的一生,實在不值。”
傅蓉微承認自己沒什么斤兩,卻懂得怎么才能字字誅心。
什么是大局?
于私,傅蓉微不能眼睜睜看著姜煦被杜鵑引拖垮,耗盡生機。
于公,北梁的安定不能失了鎮北軍,而鎮北軍不能失了他們的少帥。
肩上的力道終于松了。
傅蓉微再向前一步,沒有受到阻攔,于是她頭也不回,往那深不見底的地方走去。
身后,留姜煦一個人沉默許久,喃喃發出一聲哀嘆:“要命,怎么給氣成這樣了……”
更深處沒有能照明的光源。
傅蓉微摸出隨身的匕首,趁著夜明珠還有幾只零星留在兩旁,動手撬了一顆下來。
走了一段距離,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傅蓉微借著夜明珠的光,看見了前面又一個岔路口,以及空曠處一片起伏不定的黑影。
傅蓉微小心翼翼走近了,俯身一照,才發現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黑影,是一顆顆黑白分明的大棋子,傅蓉微細細撫摸,其質地與她屋里的那些棋子一模一樣。
姜煦說熟悉。
證明他到過這里。
有棋子就該有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