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背對著門口,露出水面的一截身體上,能看到散布的一些陳舊的傷痕。姜煦的感官比傅蓉微要敏銳的多,
單憑腳步聲,他就知道是她,
而且殺氣重重,
令人心驚。
姜煦及時認錯:“怪我,嚇到你了。”
傅蓉微的目光游離在他那些傷口上,
姜煦活過的年歲比她更長,經歷的也更多,他身上總有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違和感,一方面是少年的張揚尚未退卻,一方面則是經年的滄桑刻在骨子里。
傅蓉微從前不懂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現在明白了。
姜煦還在斟酌著怎樣讓她消氣,道:“前幾日皇上把這莊子賜給了我,我這一趟不方便在馠都露面,便想著在莊子里落腳,沒想到你已經在了。”
“皇上知道你回都了?”傅蓉微立刻領悟:“是皇上詔令你回來的?”
姜煦說是,“回來有事要查。”
傅蓉微拿捏住分寸,看樣子這事是不能說給她聽的。她頓了一下,氣消了大半,又問道:“為什么不叫我,偷偷摸摸靠近是想做什么?”
“因為看到你正反復試圖把自己溺死在水下。”姜煦道:“我不出聲,是準備隨時撈人。”
傅蓉微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也是足夠離譜的。
這下,氣是真的消了,她說:“我并沒有……沒有想溺死自己,我只是想試著找找曾經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嫁給你之后,你給我的安寧,讓我覺得自己像一條溫水里的魚,已經失去了對危險的感知能力。”
姜煦在水中轉身,隔著氤氳的水汽,望著她,眼睛里仿佛蒸出了濃濃的柔和,他說:“遠離那些危險不好嗎?”
上一世,在她死后,姜煦回顧了她二十多年的日子,那是一條她從生走到死的路,荊棘遍布,燦爛和繁花雖存在過,但都是好景不長的夢幻泡影。
姜煦道:“窗外正風雪,我要了你回家,不是為了把你推出去受難的……衣服給我。”
傅蓉微靠近了幾步,把手中的衣服遞了出去。
姜煦涉水踩上了玉階,絲毫不避諱傅蓉微的目光,撿了件外袍一裹,在傅蓉微耳畔輕輕蹭了一下,說:“現在洗干凈了。”
傅蓉微的心境不同于真正十五六歲的少女,她很難有那種忽然涌動的羞怯和躁動,而是在心底形成了深不見底的暗涌,不動聲色的亂了心緒。
傅蓉微跟上了姜煦,在最里面找到了歇腳的床榻,她說:“我當然曉得,當個甩手掌柜舒服,但可惜你我都不是那能享福的命。”
這倒是實話,兩個人重來一世,雖然憑借機緣避開了某些兇險,但隨之迎來的也是更要命的東西。
傅蓉微嘆了口氣,道:“再給我多講一些那十六年里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