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唯余后院松林翠色簫音,繾綣蜿蜒。一聲聲鳥驚出深林,遠目之景,只望得青竹瓊枝。
蘊和在院內差人搬了張美人椅,躺下望著小池中的游魚,顯得倒是有些無所事事。
想她身為公主,卻只能被困于深宮之中,當真是身如浮萍,無枝可依。
“公主,沉容華娘娘請您去殿中用膳。”尋桃著急忙慌跑來。
蘊和心中嗤笑,不知母妃沉氏此番所為何事,但還是擺架前去。守門宮女早已等候,領著蘊和一行人回到殿內。
沉氏身邊的侍女春杏向她問安,“請公主稍等,娘娘正在沐浴更衣。若是腹中饑餓,可先吃點零嘴墊墊。”她派人端上幾盤蜜餞棗糕。
蘊和無言,她此行并非真心愿意與她用膳。
不多時,她便瞧見沉容華掀簾出來。女子穿著暗金繡祥云紋,身披湖色蜀錦外袍,頭上釵著一只簡樸的素色木簪,眉間笑意淺淺,“毓蘭來了?快快坐下吧。母妃許久未見你,今兒可得仔細瞧瞧。”
蘊和聞言未語,她只覺得沉氏這話忒假。什么許久未見、什么仔細瞧瞧,無非是拉近關系的客套話,她還不至于聽不出話中之意的討巧說辭。
前些日子還自稱“本宮”,今日交談便成了“母妃”,她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很難不讓人警覺。
“母妃今日請我過來,可是有何急事?”蘊和問道。
沉氏緩緩一笑,不緊不慢地為她斟茶推杯,“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出嫁之日。母妃一想到你即將遠嫁,心中不免一陣悲愴。”語罷,竟是眼尾落淚小泣。
而蘊和卻聽著頭疼,她一個出嫁之人欲語未哭,早已成婚的母妃卻是淚先流。她只得裝作母女情深,虛虛寬慰道,“母妃,嫁人之事乃女子職責。兒臣如今已尋得佳緣,自是該為毓蘭高興才對。”
這話蘊和說了都想吐,她是瘋了傻了才會想著去嫁人。然而沉氏這人保守,觀念又且陳舊,若是知曉她心中想法,怕是會喊她大逆不道去狀告皇帝。
因此,蘊和只得順著她沉氏的意愿,裝作十分珍重此樁婚事,借此來瞞過她的真實想法。
“好孩子,去到漠北免不了受苦。”沉氏抹淚,容色凄凄,“你身為大周公主,更該努力適應那種日子。將來若是為皇子誕下一子,今后榮華富貴便是常在。”
瞧瞧她說的這都是些什么話。難道女子生來便要嫁人、便要生兒育女、便要像個泥娃娃任人擺布么?可她李蘊和就偏不認命,偏要不信世俗對女子約束。
蘊和面色平靜,淡聲輕語,“母妃,兒臣出嫁,您高興么?”
沉氏點頭,“大喜之日,豈有哭嚎的理由。母妃自是替你高興,怎的忽而說起這事。”
“可是覺得委屈?”她伸手用木箸為蘊和夾菜,柔聲笑道,“好孩子,這可算不得什么委屈。聽陛下說,你要嫁的是漠北的太子,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權勢之人。”
沉氏頷首,眼角眉梢是說不出的得意,笑得意味深長,“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漠北雖部落極盛,但卻以拓跋一族馬首是瞻,你若嫁去與他成婚,可就成了漠北的族長夫人。”
“這等榮華富貴,你可千萬須得把握住。”沉氏端起一杯清茶小酌,盯著蘊和平淡的臉龐,轉而言道,“毓蘭,可有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