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師
林淵臉上一怔。
皇帝這是認為奏折上滴落的墨跡會讓上呈之人感到憂懼,所以特意寫個注釋安慰?
奏章上呈后,得到批復就會發回,上呈之人按照上意辦事,這樣一份得到御覽的奏章,若是發回之時與原先不一樣,難免會讓臣子多想,有的可能還會試圖揣測,日夜憂懼、惶惶不安,畢竟無論如何賢明、和藹、可親,那可都是能一言奪去自己身家性命的九五至尊啊。
上位者的一點風吹草動,到了下方便是狂風驟雨。
皇帝留意到了這一點,特意費周章注釋,或許他只是一個細微習慣,可這落在林淵眼里,卻是細微之處見真性。
心中復雜,慢慢稍安。
愿意設身處地為臣子著想的皇帝,再昏聵,又能昏聵到哪里去?
元朔帝靜靜批完了手上一摞,重新抬頭,打量面前這個連衣衫也不換就進宮來的青年。
這家伙站在面前皇帝才有具體感受,才發覺他真的很年輕,臉龐朝氣蓬勃,眼睛圓潤不失銳氣,像年輕的魏王,也像他,更像一段歲月初升的模樣,讓元朔帝不經微微恍惚。
人老了,看到相似之人、物,總會不由得回憶往昔。
元朔帝笑了。
笑容深處是隱藏得極好的羨慕和嘆惋。
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一個天生富貴的王世子。
注定不凡的弄潮兒。
這種情緒只持續了幾瞬,元朔帝就立刻回歸現實,他陷入思索。
奏折臣子的憂懼他可以輕易消解,但少年郎的憂慮卻不是能簡單消除的。
現世是一張無形的大網,任何人想要掙脫都極為困難,哪怕他是皇帝,也不可能為了一人而將整張網撕毀。
他也暫時不具備如此的威望與底氣。
“活捉妖帝長子與神沿國公主一事,一定要公開,不過既然你不愿成為眾矢之的,可以在西域大戰中刻意隱去你的身影。”元朔帝緩緩說道。
更下方一些的司隸府牧錯愕抬頭,忙拱手開口:“陛下,臣也……”
方吐出幾個字,就被元朔帝抬手打斷。
“可以將必要的功勞推到皇祖身上去,他在任何情形中擊敗神火大將和妖帝分身都不奇怪。”
“你還太年輕,鋒芒畢露不好,一來引來妖國針對報復,二來引得朝野忌憚。”
皇帝將話語講的很明白,和不客氣,讓林淵這個一路游歷都在虛以委蛇,婉轉行事的家伙聽得一時竟有點不習慣。
“有些事,你知曉,朕也知曉,便足夠了;你還年輕,將功勞讓些給旁人吧,正好朕要提拔幾個禁軍修士。”
皇帝將功勞全部拿走的行為,讓林淵心中愕然的同時,又不免大松了一口氣。
雖然從頭到尾似乎壓根沒有禁軍半個銅板關系,但怎么暗箱操作,他就懶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