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看見虞驚言盡力去摸那柄箭,看見她毫不留情地把箭頭插進了馬的頸部。
他站在高處,千真萬確地看見了這一幕。
握著弓的手一直在顫,終于在雪地里看見血的時候徹底握不住了。
箭飛了。
在看見她跌下馬之后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之后,腦子里卻只剩下虞驚言受驚的那一幕。
譴責自己,救贖自己。
他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在黑夜里回了府,混沌中閉上眼,只有火光中虞驚言的半張臉。
當天夜里,夢魘了。
四周環繞著都是馬的嘶鳴,凄厲,尖銳,馬的重影將他困在原地,邁不開一步。
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柄箭,他閉著眼,學著虞驚言的樣子刺入馬的身體。
馬,馬叫聲,卻一起消失了。
腳下的土地驟然塌陷了,他落入沼澤,越陷越深。
他盡力扒出來,還沒來得及喘息,看見的是倒在血泊里的虞驚言,身上插著自己的箭,溫寧晝的箭。
不!不是!他沒有想殺虞驚言!他慌了,盡力掙扎著。
但他越動,陷得越深,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于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虞驚言被人扶起,一步一步,踩在厚重的雪上,一步一個坑。
她們的鞋底沾了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整齊的腳印,他愣了兩秒,看著虞驚言走向了大慶宮殿。
世界震蕩起來,扶著虞驚言的人消失了,虞驚言消失了,他喉頭一緊,連忙試著在四處尋找,只找到一個倒在雪地里的人。
那人慢慢站起來,蜷縮在宮墻下。
抬起頭,竟然是溫寧晝,少時的溫寧晝。
呼吸徹底摒住了。
呼!世界終于安靜了。
驚醒了。
遲遲沒有從噩夢里走出來,他偏頭閉著眼,死命壓著喘息。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一點兒眼淚都沒有,在聲聲嘆息中只記得虞驚言。
天已經很亮了,他披了氅衣走出去,開口就是:“太子妃在哪里?”“太子妃一大早就去霜雪閣了,小的喊您喊不應,就沒有通傳。
”路旁的小廝正在清理雜雪,恭敬低頭。